餘樂生捧着熱咖啡鑽進年輕老闆口中所謂的台球室。
推開門,昏暗的燈光将他從頭到腳團住。
幽暗的房間裡實際隻接納了兩張标準台球桌,三面黝黑的牆壁挂滿一些稀奇古怪的展覽物。怪誕的立體畫,詭谲的羊頭挂件,藍紫混雜的星空頂落下幾盞裹着暖黃色光團的吊燈。
正對門方向的落地窗用薄紗簾遮住,餘樂生從淺藍色地毯走近向外看,凹陷的窪地流淌着一條碧綠的小河,靜靜的安睡于沉寂的日暮時光裡。
他将書包卸下放在漆黑的皮質沙發上,淡青色背景牆上挂有一張巨大液晶屏,光亮的屏幕清楚的映出桌櫃的黑影。
餘樂生撈起玻璃茶幾中央擺着的黑色遙控器,一打開就彈出播放音樂的界面。
他摁了下幾首歌的播放鍵,盡是些沖擊大腦荼毒思想的時興口水歌。于是無言摁滅屏幕,喝一口咖啡又掃視一圈房間。
坦白來說,這更像是有錢人談合同或玩樂的場所,強烈的現代風格和門外面全木式的溫情對比起來顯得格格不入。
他走到台球桌前,段軒炀拿着球杆瞄準球一個人自娛自樂。
“這裡沒有裁判?”
餘樂生觀察他打球的方式,想着待會兒依葫蘆畫瓢兒。
“每次來隻看見外面那哥們一個人。”
段軒炀聚焦視線向前一碰,一顆球猛地被擊打出去,準确無誤的撞向另一顆紅色球,那球骨碌碌直奔底袋。
他握着球杆走到對面,調整位置把杆架在手背上,補充道。
“況且這地兒也沒多少人知道,上次和他聊了聊,那哥們家裡經商的,開這個店純是一時興起,滿足自己樂趣罷了。”
球落進袋子“哐”的一聲,又是一杆進洞。
“不過那哥們也是個人才,放了兩張台球廳自己偏偏不喜歡玩,說是為了方便朋友。”
“他朋友來過嗎?”
餘樂生拿起一根靠牆的球杆,走到台球桌前。
“沒見過。”
“行,像這樣瞄準是嗎?”
“對,但頭得再往下去點,就我這樣。”
段軒炀走到他身邊,俯身用下巴貼近球杆做示範。
餘樂生細看後有樣學樣,瞄準球的中心猛擊出去,滾動的軌迹牽連兩三顆原本靜止的球,混亂的在球桌上撞來撞去。
有顆花色球速度越來越緩的滾向球桌四角,骨碌碌的有掉進底袋的駕勢,卻好巧不巧的停在了離洞口一拇指的位置。
“嚯!差點就進了。”
段軒炀走上前去,雙手攥緊将球杆抵在地毯上,腦袋向球湊近。
“怎麼樣?不難吧。”那顆将要落袋的球被他輕輕一扭,像陀螺一樣打着旋兒。
“還行。”餘樂生擡眸看了眼拉下的夜幕。
段軒炀圍着桌子把球一個個複位擺好,期盼十足的提議。
“來一局嗎?當娛樂。”
“行。”
“同學,是這嗎?”司機踩着刹車看向後視鏡,車後排的俊小夥兒一路捧着手機沒放。
沈雲澤摁滅手機,面朝車窗外惜字如金的回應個“是”字,推開車門長腿踩在地面,穿過熟悉的種滿香樟樹的林蔭小路。
錯綜複雜的小巷如魚得水般拐過,半刻鐘不到便閃進了陰暗的死胡同。
以假亂真的木門吱呀呀被推開,柏序對來客早有預判,擡起頭漫不經心損道。
“沈少爺竟還記得來時路,鄙人以為還需親自出門遠迎呢。”
“别陰陽怪氣。”
沈雲澤坐到台前的高腳椅上,不客氣的回怼。
“呵,喝點啥嗎?”
柏序嘴角一撇,毫不遮掩的翻了個白眼。
“不渴,人在裡面嗎?”
沈雲澤視線射向靠裡面的小門問。
“原來‘見色忘義’這四字是這麼來的。”
“比不上你。”
“總好過某人‘愛而不得’。”
“他們多久走?”
沈雲澤平靜的錯開話題,掀開蓋住腕表的校服衣袖。
“八點左右。”
柏序不再譏諷,漫不經心回答他的問題。
表盤上的分針清楚指向數字十一,還差五分鐘準時七點。
“你不進去和人家玩玩?”柏序将書又翻一頁。
“不去了。”沈雲澤掏出手機,點進還存留有後台的競技遊戲。
“大老遠跑過來就在這打遊戲,時隔月餘膽子就小成這樣,我還真得刮目相看。”柏序欠揍的冷言相嘲,但沈雲澤舉着手機投入遊戲,完全沒搭理他。
随着最後一個花色球晃悠着被撞擊進洞,餘樂生面色平和的放下球杆,并不吝啬表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