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從筝在崔辭心裡的形象,在原從筝說出這段話後的一瞬間全都推倒重建了。崔辭目光呆滞,他重新審視着原從筝。
他與原從筝做過最親密的事,他撫摸過原從筝身體的每一寸肌膚,他們倆最近的距離為一毫米,幾乎沒有間隙地緊緊擁抱,像完全貼合在一起,彼此都能聽到對方的心跳。他知道原從筝冬天睡覺喜歡穿襪子,睡熟的時候會無意識把左腳的襪子褪掉,第二天早晨起來會慌忙地找那隻襪子;他知道原從筝被叫醒後會有一段時間的神遊天外;他知道原從筝鎖骨末梢有一粒淡褐色的小痣,小得可以忽略,可他還是發現了;他知道原從筝焦慮會輕輕啃咬右手無名指尖,指尖上有很細小的齒印疤痕;他知道原從筝嗜睡,知道原從筝不能吃辣,知道原從筝怕冷,他似乎知道原從筝的一切,所以當面對原從筝幾乎是逼迫的要求時,崔辭說不出什麼狠話,他心裡還存留着對原從筝的溫情,一時間全部了斷,也不太可能。
而此時此刻,他又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從未真正了解過原從筝。他心裡的那個原從筝不過是他臆想出來的,多麼虛幻缥缈。
崔辭苦笑,兩年前的“原來他不過是一個按`摩棒”的想法重新浮現在腦海裡,其實一開始他就明白的,在對原從筝出現“愛”後漸漸忘卻了他是工具的事實。
崔辭兩年前沒扇的巴掌,現在穿過時間重重地出現在臉上——崔辭用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掌心碰撞着臉頰一側,清晰的一聲“啪”傳出來,力道之大,他的左半張臉全都紅了,手也變得麻。
真的太下`賤了啊,崔辭。
原從筝被他的動靜吸引,側目望着崔辭,當他看到他那張被扇紅的半張臉,心裡非常驚訝,除了驚訝外,還有一絲意料之外的心疼。可原從筝什麼都沒說,隻是靜靜地看着崔辭,在等待着他的妥協。
崔辭臉上火辣辣的,他顧不上疼,快步走到電視機前,在下面的櫃子裡翻找着。
他找出了一把剪刀。
原從筝從黑着的電視屏上看見剪刀的倒影,剪刀的刀口冒出冷厲的光,原從筝來不及阻撓,隻見崔辭拿着剪刀,沒有半點猶豫,狠狠地戳向後頸的腺體上,血一下子就湧出來了。
原從筝驚呼:“崔辭,你在幹什麼!”
痛,是比臉上的痛還要多千倍萬倍。像被一把極鈍的柴刀慢慢地割開,從天靈蓋到腳底,崔辭被緩慢地割成兩部分,連呼吸都被分成兩份。每呼吸一口,他的肺部像是要冒出血。崔辭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他覺得他懸浮在半空中。他想,和剛剛流淚時心的痛相比,哪個更痛呢?崔辭想不出答案,似乎有一根尖刺穿破着他所有的神經,他不能思考。
他沒有力氣拿住剪刀了,剪刀掉落在了地上,插進了木地闆裡。
崔辭捂着流着血的腺體,擠出無力的笑,嘴唇已經顫抖得說不出話,他竭盡全力,發出幾個幾近是氣音的字,一頓一頓地,“現、在、可、以、離、婚、了、吧?”說完這幾個字後,他的臉已經沒有血色,嘴唇發紫。他等不到原從筝的回答了。崔辭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下去。
“崔辭!”原從筝慌忙地來到崔辭面前,跌坐在了地上,崔辭的腺體還流着血,原從筝手忙腳亂地消毒,纏了一堆的紗布,用手按壓着傷口止血。可血止不住,短短幾秒鐘就浸濕了整塊紗布。原從筝的手指止不住地顫抖,他另一隻手哆嗦着從上衣口袋裡掏出手機,撥打120,原從筝失去了冷靜,聲音也染上了哭腔:
“120嗎,這裡有一個alpha,用剪刀刺破了腺體。”原從筝急得沒說地址,在對方提醒下,他才連連報上了地址。原從筝絕望地看着崔辭,崔辭已經不省人事,原從筝的淚滴落在崔辭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