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暮雲就是個人精,總能在細微裡尋出真相,然後不動聲色地看她做戲。
“你就那麼信任他?帶他來這裡。”黃暮雲忽然發問。
他以為這地方隻會是彼此的秘密基地。
從前是竹園,他在心裡沉默了。
他當竹園是兩人的回憶,可那裡轉瞬就住上了呂南秋。
她明明是最怕産生羁絆的貓妖,卻願意和一個人類有了羁絆。
“他是我男朋友,我當然相信他。”白淼淼糾正他的說法。
“你很喜歡他?”黃暮雲又問。
沒頭沒尾的開始,令人有點摸不到頭緒。
白淼淼看着他的眼,直白地承認說,“喜歡,很喜歡。”
黃暮雲自嘲地笑了下:“嗯,好好練。”
走到一旁打坐,眼睛閉上,五感更加敏感。
結界内,白淼淼的靈力似薄霧流動在她身邊,她有意收斂了靈力,可一點也沒偷懶。
有幾縷靈力悄然掉隊,小心翼翼地漂到他身邊,好奇地試探着,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黃暮雲彎起嘴角,分出一縷去安撫它,又果斷地将它推回去。
“睜眼看不清,那就閉上眼去感受。”
方益善的話再次躍入腦海,似一面警鐘時時刻刻提醒着他——再也不要行差踏錯,悔恨餘生。
從最初的痛苦,到現在痛苦又平靜,冷眼旁觀說些不痛不癢的話。
已經這麼久了啊。
已經可以用祝福的姿态說再見了。
原來也沒什麼是非她不可,也是時候走出去了。
結界之外,那個男人的靈力安靜的戒備着。
黃暮雲毫不懷疑,這邊隻要有一丁點異樣,他就會毫不猶豫出手。
兩個男人隔空較量,無聲勝有聲。
白淼淼一心在煉造一個結實的白淼淼2号,始終和黃暮雲的範例差點意思,她不得不調動更多的靈力去制作。
到後來,她實在練的有點累了,本着勞逸結合的原則,幹脆停下來休息。
她端詳着白淼淼2号,總覺得槭靈這個法術挺雞肋。
一個分、身都很費靈力,真如黃暮雲說的,做十個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白淼淼琢磨了會兒,忽然擡手捏出幾個大差不差的人形,跑到很遠的地方觀察了會兒。
如果想以數量模糊對手,似乎也不是不行,就像是進入滿是等身鏡的空間,透過鏡子看到無數個分身。
前提是沒有光,本體藏的好,幾秒之間大約是分不出真假。
白淼淼露出笑:這也不是個毫無用處的招式,的确很萬金油。
白淼淼走回原位,繼續不急不躁的練習,直到肚子先誠實的表達了抗議。
最後一次捏好分、身,白淼淼沖黃暮雲道:“師傅,我餓了,我要補充體力去。”
黃暮雲睜開眼,眼神落到那個明顯糊弄人又明顯用了幾分心思的白淼淼2号上,表情連帶聲音一起嚴肅,“繼續練。”
“我去便利店打工,每兩小時都能休息15分鐘,午飯半個小時。”白淼淼反駁說,“資本家都沒你黑心。”
白淼淼内心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他。
他喝露水,他清高。
“我去吃飯了。”白淼淼徑自往結界外走。
黃暮雲說的言詞決絕,但他的結界更誠實,自動敞開大門,直接放她離開。
白淼淼不由笑了,在出口站住,思索片刻還是回頭對黃暮雲說,“師傅,午飯還是要吃好啊,吃飯不規律回頭得了胃病就不好了。——而且人間有很多好吃的,不體會體會多不值啊。”
她說的話裡有話,她想以黃暮雲的聰明,一定能聽懂。
白淼淼說完一蹦三跳離開,黃暮雲怔怔出神,直到結界自動閉合,将她與呂南秋隔絕在外。
許久,他收回目光重重歎了口氣,低聲應了句,“知道了。”
白淼淼蹦蹦跳跳上車,呂南秋早準備好了全家桶,整整齊齊擺在臨時小桌闆上。
“這麼晚?”他問。
“是啊,早10晚3,恨不得榨幹每一分鐘。”白淼淼應道。
一雙眼琢磨着先從哪個開吃,“不過他真的在認真指點,認真教我。”
“他是個挺有耐心的老師。”呂南秋如實道。
呂南秋方才圍觀了黃暮雲的教學,後者似乎是有意讓他圍觀,這感覺就像是示好。
他詫異又不覺得意外。
呂南秋開了罐可樂推到她面前:“你最喜歡的冰可樂。”
白淼淼接過可樂吸了口,舒爽地歎了口氣,才接了他的話說,“你竟然幫他說話?”
“能雙赢的事,何必兩敗俱傷?”呂南秋心平氣和的說。
白淼淼盯着他看了幾眼,笑了,“也是,成年人能談合作談合作,沒必要撕破臉,大家一起難過。”
他們三人沒有赢家,各自蹉跎了千年,那點愛恨在時間面前,渺小到不值一提。
凡事都能好好坐下來談,不過是桌上桌下籌碼多少而已。
白淼淼捏着薯條,仔細盤算了下,“等下課,我找個機會和他聊聊。”
話音一轉,“趕緊吃飯,我真的好餓,你都不知道他教我的槭靈真的超耗體力。”
“還想喝奶茶嗎?我一會兒出去買?”呂南秋貼心的說。
“行呀,那我要不額外加糖。”白淼淼叽叽喳喳,心情很好。
……
下午的練習,她有意放出更多靈力輔助,進展很快。
不走心的白淼淼2号,漸漸走心了。
到三點整收工,她已經能做出差不多能以假亂真的分、身。
這東西操縱一個就夠費腦子的,真捏出10個以假亂真的,她得瘋掉。
以後可以,現在不行,她的靈力還有待提高。
白淼淼拿起背包,面對黃暮雲站好,後者詫異了下,淡淡開口,“我以為你會迫不及待地走。”
白淼淼從包裡摸出一個系着黃色絲帶的小盒子,鄭重地遞給他,“我有男朋友,你送我的平安符,我不好再拿着,就物歸原主了。”
黃暮雲垂下眼盯着盒子,小盒子正正方方,無比刺眼。
他擡眼時眉眼彎起:“你真的很喜歡他?”
“你問過一遍了。”白淼淼詫異了下,旋即很認真的說,“但我很樂意再回答一次。”
她輕咳一聲,鄭重回道:“白淼淼很喜歡呂南秋,從來沒變過。”
黃暮雲颔首,折衷道:“那這平安符就當師傅給你的見面禮吧。”
白淼淼安靜了,呼吸跟着屏住幾秒。
“我做過你兩世的師傅,送你一個平安符,你收下它也不過分吧?”黃暮雲溫聲繼續說。
白淼淼握着盒子的指尖,磋磨了幾下,輕聲問,“你都知道了。”
“我都猜到了。”黃暮雲笑了笑,彎起的嘴角帶着一點苦澀,“我想依着你的性子,陪我演到現在已經是很好了。”
白淼淼松了口氣,坦白說:“我記得所有事情。呂南秋也記得所有的事。”
“我知道。”黃暮雲說,“既然呂南秋在,不如叫他一起?此地風景甚好,不如飲茶閑聊虛度光陰。”
黃暮雲一揚手,屏障落下。
白淼淼轉過頭,看見呂南秋就倚在車旁,朝着兩人的方向露出笑。
“正有此意。”他揚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