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想過洗白,我隻是行錯路,不是不分善惡。”黃暮雲沉聲道。
“虛僞!你們仙人井是虛僞!道貌岸然!”歐陽英不屑地嗤笑。
“你黑過,這一生,你都洗不白!”他用力發狠地落下最後一句。
旋即,瘋魔般的大笑,開始在陣法内激蕩遊走,帶着撕裂靈魂的共振。
呂南秋悶哼一聲,不由捂緊胸口,那裡像是被一雙手狠狠攥住。
他雙眼微眯,狠厲神色一閃而過,擡手掐訣,充滿陰氣的靈力将三人攏住。
“呵,又一個裙下臣。”歐陽英冷哼,陰陽怪氣的說,“愛美人不愛江山,這天下可就你獨一份了。”
“關你屁事。”呂南秋冷道,極陰的力量從他體内湧出。
歐陽音半陰不陽:“呵,人皇修鬼道,真是天下笑話。真的是自甘堕落。”
黃暮雲眼中寒光湧動,揚手一揮,一串符文從他掌中飛出,自上而下籠罩住三人的位置。
他偏過頭,對呂南秋說,“他在激起我們三人心裡的怨念。”
“放心,我不會上當。”
歐陽英的身影在黑霧裡若隐若現,他怒急反笑,輕蔑道:“兩個情敵聯手,可真有意思。”
“一丘之貉,為了一個女人,甘心将自己的尊嚴踩到腳下,丢人!”
“白淼淼。”他冷笑,“白淼淼你究竟是貓妖還是狐狸精。”
白淼淼不語,冷眼瞧他,外界的一切與她毫無關系。
再完美的陣法,都會有破綻。
她冷靜傳聲給呂南秋:“讓這裡更黑點,我要用槭靈了。”
呂南秋毫不遲疑,鬼氣瞬間将這塊地方拖入濃黑裡。
歐陽英瞬間失去三人目标。
槭靈一動,黃暮雲就猜到她要做什麼,立即抽出靈力注入了白淼淼的位置,想要助她一臂之力。
然而靈力注入後,黃暮雲眼裡閃過凝重之色。
她的靈力好空,不知道被分散去了哪裡。
白淼淼眼皮動了動,自然感受到了那股來自黃暮雲的金色靈力。
她透過靈力道了聲謝。
下一秒,白淼淼的分、身頃刻間擠滿歐陽英的四周。
他左右都躲不過那張明知是假的,又逼真無比的臉。
這張嬌俏明朗的臉就是他的噩夢!
“你以欲望為陣,你的欲望又是什麼呢?”白淼淼清冷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隻是第一道開胃小菜。
這句話循環往複,一遍又一遍攻擊歐陽英最薄弱的地方,他痛苦地嘶吼一聲,身形忽隐忽現。
黃暮雲和呂南秋的靈力瞬間出擊,天羅地網将他困住。
“我無欲無求。”歐陽英咆哮道,周身氣息癫狂,左沖右撞,想要突圍。
“你在人間活的夠久了,該下去了。”呂南秋嫌惡地皺了下眉。
“哈哈哈哈,你别白費力氣了,這地方地府的人根本進不來。”歐陽英眸光森冷,“天下欲望無窮無盡,我這陣法就愈發穩固!你們休想逃。”
陣中力量倏地強勁起來,無數恨意翻湧,猶如千斤壓下來。
維持不住的分、身随之崩塌。
白淼淼猛然睜眼,一口血就壓在舌尖。
與之共享靈力的黃暮雲也感受到了那絲痛苦。
他面色鐵青,給到歐陽英的壓制又強了幾分。
呂南秋捂着心口,那裡傳來一陣又一陣絞痛。
他轉過頭,就聽到腦海裡傳來一句,“别動!守着那裡!”
呂南秋手握緊成拳,攥得發白,艱澀地回了個好。
“呂南秋,你個窩囊廢,看見自己的女人受傷,卻一步也不敢上前。”
歐陽英譏笑完呂南秋,又轉頭到黃暮雲的方向,“黃暮雲,你現在向着她了?你當初步步緊逼時,怎麼說?”
“你一早不就煉制好了毒藥,就等着讓她吃下,怎麼到最後就不舍得了?”
“不如殺了白淼淼!殺了她,你就又能擁有她了。”
“閉嘴!”黃暮雲冷冷打斷他的話。
白淼淼面色沉寂,冷靜地掐動法訣,至純的靈力如一柄劍加固了歐陽英的臨時牢籠。
天地間的怨氣源源不斷倒流回牢籠裡。
歐陽英貪婪的笑了:“雕蟲小技!雕蟲小技!”
“你想以怨氣困我們,不如想想自己怎麼從怨氣裡逃生。”白淼淼閉目,冷冷提醒說。
“我以怨氣為生,這點怨氣隻會滋養我,越來越強大。”
“那我們且看看到底誰生誰死。”白淼淼擡手擦掉唇邊的血迹,笑了。
歐陽英渾然不覺厄運将要來臨,拼命吸收怨氣,想要打破桎梏。
然而,幾秒之後便意識到不對來。
那些怨氣裡不單單是怨氣,被參雜入了其它的情緒。
這些積極的力量是他的忌諱。
歐陽英慌了,急切的想要将那些怨氣逼出,然而那些被療愈過的怨氣就像是爬牆虎,死死趴覆在他的身體的每一寸。
歐陽英愕然,嘶吼聲從牢籠裡傳出,“什麼時候!你什麼時候破的陣!不可能,絕無可能。”
白淼淼不語,冷冷的看着他掙紮。
半晌回道:“人太自信未必就是好事。”
歐陽英自始至終都以為怨氣天下無敵,那她就去夢魇裡汲取希望的力量。
人一生都不會隻有難以釋懷的事,一定還有快樂的時候。
痛苦裡的,哪怕一秒的快樂都值得被記錄,用來撫慰人心。
可以是某日的陽光,可以是微風,可以是陌生人的一個微笑,一句早,一句謝謝。
也可以是走到車站,要等的那班車剛剛停下。
還可以是去買奶茶,剛好是當天第100位顧客,有額外小禮品拿。
快樂很微小,卻也有着宏大的力量。
白淼淼至純的靈力将快樂鈎織在一起,摻入怨氣裡,隻等歐陽英吸收。
一絲一縷都是最緻命的毒藥。
“我不服!黃暮雲你個孬種!我當你是師傅,我為你用心建設斬妖,發誓要殺盡天下精怪,結果卻被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歐陽英發狠。
“可你呢?到頭來,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一個女人。”歐陽英語氣漸漸發顫,“你以為遮住五感,我就動不了你,你敢說你現在心髒處不疼嗎?”
“我的每一句都是共鳴了你心髒挑動的頻率,我不好過,也不會讓你好過。”
“你今日必須死!”
遠遠的,白淼淼隻能看到歐陽英嘴巴張張合合。
她驚訝,旋即擔憂地看向黃暮雲,後者臉色發白,嘴唇緊抿。
她不得不分出靈力去撫平黃暮雲的眉心。
“師傅,走錯路,走回來就好了。”她溫柔說,“你也不是無可救藥。”
白淼淼的話帶着治愈的力量,溫柔的纏繞住黃暮雲的心髒。
即将坍塌的廢墟裡,悄然發芽,一朵花綻放在黑白世界。
不知不覺,那裡被點上顔色,印出一副春日盛景。
她從未想過,黃暮雲的内心是這樣的苦澀,掙紮。
白淼淼冰冷刺骨的目光如利刃,定定地紮在歐陽英身上。
“縱使天下欲望無窮無盡,我也定要讓斬妖再也無法操縱人心欲望!”
話音落下,她猛然揮手,滿天純白彙聚于她身前,濃郁燦爛似正午陽光,熾烈地烘烤着衆人。
一切怨氣,塵歸塵,土歸土。
天空中,烏雲散去,藍色一點點顯露出來。
沉睡的人慢慢蘇醒,與親人、朋友相擁,慶祝劫後重生。
白淼淼的利刃終于成型,不帶一絲猶豫,直直刺入歐陽英心髒的位置。
呂南秋以極快的速度掐訣,百分百的力量緊随其後灌入歐陽英身體裡。
兩股力量交織纏繞在一起,歐陽英重重跌落在低,隻餘下一口出氣。
“最後一程,你不送送他?”呂南秋忽然開口道。
黃暮雲眼神微動,良久歎了口氣,他比所有人都明白歐陽英的執念。
他緩緩閉上眼,凝神聚氣,用靈力為歐陽英編織了一場美夢。
夢裡海晏清河,有他窮極一生追求的世界,沒有精怪,萬物有序,人類高枕無憂。
歐陽英布滿痛苦的一張臉逐漸舒展開,嘴角勾起一絲滿足的弧度,咽下最後一口氣。
怨氣随之散去,他的身體眨眼功夫就化為一把枯骨,散成齑粉,徹底消散了。
白淼淼沉默地望着黃暮雲的背影,眼底掠過難言的複雜情緒。
“随他去吧。”
手被輕輕握住,她轉頭看去,對上呂南秋堅定溫柔的目光。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身體還疼嗎?”
白淼淼在他掌心蹭了蹭,帶着依賴和撒嬌,“還好,黃暮雲的靈力也幫我分擔了點。”
呂南秋笑了,眼底滿是柔情,低聲道:“怎麼辦?我有點吃味。”
白淼淼也跟着笑了,忽然踮腳撲入他懷裡,雙臂緊緊摟住他的腰。
“你才是家。”
呂南秋愣了愣,旋即将人擁的更緊,想要就這樣将她藏入身體,從此再也不分開。
“再也不分開了。”白淼淼在他胸口,認真低語。
呂南秋仰頭,将眼淚逼回,“好,永遠不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