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前走,人煙也越來越稀少,道路兩邊的民宅也漸漸被高牆大院替代了。
錦源先是沉迷于這天宮一樣的景象,慢慢地有些警覺起來:“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徐真茹說道:“不要怕,我不過是想去門前一觀。”她的話音剛落,向前轉過一堵高牆,一片壯觀的廢墟展現在錦源眼前。
錦源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用壯觀去形容廢墟,但是這就是他的第一觀感。即便是斷壁殘垣,依然能窺見當年的富貴繁華,沒有了高牆的阻礙,反而能一眼就看清内部的雕梁畫棟和亭台樓閣——雖然這些建築也和高牆一樣坍塌殘破了。
“這裡是?”錦源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但還是忍不住要和徐真茹确認。
“果然燒成一片焦土了。”徐真茹看到眼前的場景,反倒有些釋懷,對錦源道:“你看這裡,當年多麼的不可一世,現在卻也不過化作一片廢墟,再過幾年,隻怕連這些殘骸也都要消失殆盡了。那個人當年在萬人之上,一句話就能讓别人家破人亡,可現在便是最卑賤如我,也能高談闊論品評他的一生了。”
這片廢墟旁還有個衙役值守,瞧見他們二人在這裡站着不走,便走過來要驅趕他們。
錦源一路上已磨練得十分機靈,瞧見那幹癟的中年人走來,立刻滿臉堆笑,對那人行了一禮說道:“差老爺,您好,我們初上京來很是好奇,四處逛逛,隻是在這裡看看,您莫怪。”
那人倒也算是和善,見他笑臉相迎,倒也不好意思呼喝了,隻是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兩人,生硬地說道:“這裡沒什麼好看的,快走吧!勸你們也别往前面走了,前面可不是你們這些閑雜人等亂逛的地方。”
“是是!”錦源連忙點頭應承,“我們就走。”他這樣說着,腳步卻沒有挪動,看衙役瑟縮着手,連忙從自己背着的包裹裡掏出一個嚴密的紙包來,十分自然地遞了過去:“老哥,我這兒有剛買的熱騰騰肉饅頭,您吃一個暖暖身子。天怪冷的在這裡值守,也挺不容易的吧。”
衙役幹癟的臉上的皺紋綻開了一些,他本也隻是個應付衙門差事的普通人,萬萬沒想到還能有人賄賂自己,實在當屬意外之喜。于是他接過紙包,捧在手心裡,來回暖着,也不趕人了,反倒和錦源攀談起來了。
錦源便問道:“老哥,您守的這是什麼地方啊,這麼好的地界怎麼倒荒廢了。”
衙役道:“嗐,這地方原來可是王府,早年間一把火燒了。後來皇上回來,有一段時間把這裡守得可緊要了,聽說是要在這裡找什麼寶貝。現在大概是寶貝找到了,禁軍就撤走了,隻留着東南西北四角讓我們這些人守着,不準閑人進去亂逛。”他說到這裡,捏了捏手裡的肉饅頭,又補了一句:“其實也沒啥,你們要是想看,我帶你們進去瞄一眼。”
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意外之喜,錦源忙向徐真茹看了一眼,她也點了點頭,倆人便在那個衙役的帶領下進了王府。
王府内已經是亂石瓦礫遍地,衙役大哥在前面走着,擡腳踢開幾塊大石頭,道:“小心着點腳下。”
錦源道一聲謝,扶着徐真茹慢慢跟着前行。
“這裡應該是王府原先的花園子。”衙役大哥努力想當一個好的向導,邊走邊講解一句:“你們看看多麼漂亮,以前在這裡住的人得多快活。”
徐真茹聽見淡淡笑道:“快活的隻有一個人,其他人未必快活。”
衙役大哥因這一句話沉默了,走了幾步才笑道:“也是,就好比咱們的京城,外鄉人看着多麼繁華,唬人得很。可真要進來混日子,還不是我這樣的多。”他說着,打開手中已經微涼的紙包,啃了一大口。
鮮美的肉汁瞬間浸潤舌尖喉頭,慰藉了發寒的心靈,活着總有活着的好處,至少還有美食和充滿希望的未來。
肉饅頭下肚子,衙役大哥感覺又恢複了活力,繼續跟錦源二人講解着自己知道的王府奇聞異事:“我跟你們說,這王府裡其實還鬧鬼呢!聽說就是當年冤死在這裡的人……”
他的故事剛起了一個頭,像是為了應和冤死這句話,忽然就聽見冷風中幽怨地傳來了音樂聲。大概是因為染了空氣的森冷,顯得陰恻恻的猶如鬼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