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桌左右皆是愁眉苦臉,俞溪站在一張巨大的畫稿前,屈指敲了敲桌子。
“我說的你們可能明白?”
阿青坐在俞溪的右手邊,面色灰敗地低頭看着面前方才依據俞溪描述畫出來的稿子。
明白是明白,但是還不如不明白。
場面一時間安靜得可怕,俞溪也不着急,面沉如水,抱臂等着人起來質問。
畢竟她自己也是一夜未眠才大概勾出一個框架。
在阿青對面的中年男人率先開口:“坊主,這恐怕,不能是扇子吧?即使隻是型與折扇相似,過于沉重,裡頭要藏的東西也太多,注定很難那般靈活。”
桌位的位置有人站起身,一張娃娃臉顯得人很是年輕。
“坊主的意思是将此扇成如屏風一般,隐于扇面之後的機關一動可拼成不同模樣,并且未必要如尋常扇子講求展扇的速度。”
她的話才說到一半就已有人站起身躍躍欲試。
俞溪很是滿意地笑了笑:“諸位自便,不可動手,不可辱罵他人。”
一句話如同熱油被潑進冷水中,不小的議間登時吵鬧起來。
石翠站在門邊正觀察着幾位說話,覺察到俞溪的眼神後便小步挪到俞溪身邊。
“翠翠,去把趙師和魯啟喊來。”
“是。”石翠點點頭,小跑着去叫人。
魯啟和趙師二人從畫室中被拔出來,跟在石翠身後時還納悶,甫一踏進門險些被裡頭的怒吼吓出去。
“這根本就是異想天開!”
“我看你是自個兒手藝不精才如此說的吧。”
本吵得不可開交的諸機關師在瞧見趙、魯二人後忽地安靜下來。
魯啟登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趙師是個瘦高的老頭,見此場面隻是如常走到俞溪面前。
“坊主,不知尋我們所為何事啊?”
不等俞溪開口,阿青臉紅脖子粗地拿出手中的畫稿與二人說清楚那扇面變化之事。
等阿青把情況說清楚,人也終于冷靜下來,狠狠瞪了一眼方才同自己吵的最兇之人反倒得了個白眼後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
趙師聽完阿青的話後沒直接表明自己能不能接這個活,倒是看了身側的魯啟一眼。
盡管魯啟聽的一愣一愣的,但還是下意識地點點頭。
“畫倒不是問題,隻是我們畫什麼,還取決于諸位的機關阿。”
趙師指着阿青方才遞上來的畫稿,顯然是個草草畫成的半成品。
“若是要一次換幹淨便是整整四幅圖,若是景同而人不一,便是另一回事兒。”
幾個機關師外加兩位畫師又是轟轟烈烈的一頓探讨。
俞溪在混亂的戰局中提取出來關鍵信息一個一個記在紙上,手邊另一張紙上畫的東西猶如竹簡,右下角有半截小機關。
直到桌上幾個大茶壺見底,新一輪争論才勉強結束。
俞溪抓着手中寫得密密麻麻的稿子,重新站起身,右手拿着炭筆一筆一筆畫過去。
“既然傳統的扇子很難做到扇面的更改,就不如把扇頭拆改掉。”在原有的圖紙上圈出扇頭,俞溪抓着手裡的炭筆三下五除二勾出一個活塞的形狀,“讓扇骨前後左右都可以活動起來。”
在大骨側邊引出一條線後,俞溪點了點空白的扇面。
“如果藏線會影響内部機關運行,可以通過扇面上的‘動’者為引,将機關和扇面融合”
“方才小雨說可以于側面增添墨盒與藏筆也可行,外頭也要做功夫。”被點名的娃娃臉與俞溪對視後笑了笑。
“還有阿青所言借光繪影,若是适當将透雕融入小骨中,也并非不可行。”
“隻是其中的難點便是機關配合,扇骨活動的幅度乃至扇面材料的選擇,雕刻位置等等無一不需要磨合。”
今日已是八月廿十,孔颍義的壽辰在十月三十,僅僅兩個月的時間。
“小朱,重新開個隔間出來。告知線上的人今年的活兒明日就停,本月的工錢照常結。往後會有監鎮府的人來找處理後續的問題。要遣走的人拟個單子下來,待會給我就好。”
一群人從裡間散出來,俞溪說完這句話便端着竹杯往嘴裡喂水。
“是。”小朱看俞溪眼下的烏青和方才從裡間走出來的人的臉色,應下後才覺得有點詫異,“坊主,你是說監鎮那邊?”
“監鎮那頭沒問題。”對宋染而言安排幾個人去幹點活兒确實不是難事,隻是避免不了賣力氣掙錢而已,“若是在這個當口還鬧起來的,别留面子就是。”
這是那日在監鎮府呆了快一整天後俞溪悟出來的理。
沒有人鬧最好,真要鬧的難看了,也不能怪枕風坊殺雞儆猴。
“我明白了。”小朱左右看看還在談笑的那些人,幾不可查地歎了口氣。
不過明日這塊就要空下來,也就不必糾結從哪開個裡間的問題。
在俞溪拿着單子要趕去監鎮府的時候,忽地想起來一件事兒。
容晟走沒走?
左右也就拐個彎的事兒,俞溪象征性屈指敲了敲偏房的門便直接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