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煜心想：“這斷腸草本來是見血封喉的劇毒，看來這個下毒的人隻知道用劇毒，卻忘了研究妖族和人族體質不同，最後把差事辦砸了，真是愚蠢到好笑。”
舒煜也暫時不想說明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所幸楊長老看起來沒有開口問他的打算，讓他十分感激。
舒煜一語雙關道：“多謝楊長老。”
長老點了點頭，說：“殿下客氣，我先去配藥。”
說完便慢吞吞地走進了另外一個滿面牆都是抽屜的房間。
這裡是專用的看診室，裡面有好幾張這樣的純白床鋪，而那個髒兮兮的妖物就躺在靠外的一張床上，他身上的污垢都把純白的床鋪蹭得髒兮兮的。
舒煜有些嫌棄地坐在離他最遠的床角，然後有些好奇地打量這個妖物。
早些時候他們打過一場，那個時候舒煜沒有時間細看，隻記得他銀發碧瞳且面露兇光，在那詭異的霧氣之中顯得十分駭人。
此刻雖然他還是全身髒兮兮的，但是閉着眼睛倒不顯得兇了，反倒有點乖。
這個妖物身體細瘦，銀發上沾了泥土，有些團在了一起。
這還是之前那個甯願受狩妖網反噬也要阻止他取妖丹的妖物？現在他怎麼看都是一個溫順且秀美的少年人。
“他好看吧？”一個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把舒煜吓了一跳。
隻見來人是個青年人，約莫雙十之年，中等身量，皮膚黝黑，眼睛狹長且眼尾上揚，笑起來顯得很俏皮。
舒煜：“你走路能不能發出點聲音？吓死我你就要去充軍，你們杜家也别想在京城混了。”
杜越陪笑道：“我這不是來向殿下彙報差事來了。”
舒煜給了他一個有屁快放的表情。
杜越：“我已經派人去找那個主事官了，很快就會有消息的。殿下不用擔心，還是去休息一下吧。”
杜越素來和他親近，不會講什麼虛禮，但是辦正經事的時候十分可靠，可他這個人正經了兩句話之後又原形畢露了。
杜越在旁邊走來走去了好一會兒，啧啧了幾聲，道：“殿下，這妖物不是俗物啊，這種容色要是在京城裡肯定能賣出個天價來。您要是有一天用不着他了……”
舒煜用手将杜越的頭按到一邊去，起身道：“不準賣！好了，彙報完了就快滾。”
趕走了杜越，陳予又來了。
舒煜又将事情發生的細節以及楊長老的診斷等等和師父說了，陳予表揚他做得不錯。
舒煜突然說：“師父，我想讓這個妖物先跟着我當個妖仆，慢慢查清真相，免得他又被人滅口。”
陳予思量了一會兒，點了點道：“這倒是沒問題，清風山上的規矩是隻有去除了妖丹的妖族才能收為妖仆，否則太過危險。”
看來師父的意思是隻要挖了這妖物的妖丹便可以留在身邊了，可他剛準備應下，又想到前幾日那妖物的眼睛裡冒着的鬼火，就覺得渾身發毛。
取丹看來不是那麼容易的。
舒煜說：師父您看，這妖物現在靈力大損，應該不足為懼。我一定每天都把他關在房中，絕對不讓他出門傷人作亂。
掌門完全不打算給他開這個後門，嚴肅地跟他說：“殿下，您在清甯山上就要守清甯山上的規矩。要麼除了妖丹，要麼就鎖回地牢去。”
别說舒煜隻是個不受寵的皇子了，就連當今聖上都要給陳予幾分面子，他隻能放棄抵抗。
舒煜其實一直很好奇，當年跟着他父皇舒必靖難的功臣基本上都被他或者打壓或是除掉，隻有陳予作為當年神機營的第一工匠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和地位，皇上對她依舊是敬重且禮遇有加。
難道是因為陳予是女人？或者是因為她不喜歡做官，隻想當個江湖門派掌門吧？
舒煜漫無邊際地想着。
說到取丹，舒煜本來是想趁着這妖物昏迷取妖丹，誰知道取到一半他醒了。那妖物一躍而起，像一隻大蜘蛛一樣全身匍匐着躲到了牆角，用戒備兇狠的眼神盯着舒雲。
可憐的三殿下于是又和這妖物對峙了一上午，出了一腦門的熱汗也沒能制服他。
“累死了！不打了不打了！休息一會兒。”他說完吩咐仆人去取了飯食，就坐在角落裡一邊吃一邊盯着那妖物。
那妖物估計也是很長時間沒有吃東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的筷子。
舒煜見他模樣怪有趣的，像是那種沒有安全感的外表兇猛的小動物。兩人也算不打不相識了，于是他從自己碗裡挖了一大勺米飯，然後将菜裹進去，團成一團，再捏結實了，在地上向那妖物的腳邊一滾。
妖物先還以為那一團夾着菜葉和肉丁的白團是什麼攻擊性的東西，猛地一退讓，米飯團就尴尬地停在了兩人中間，打了一下旋，然後朝一邊一倒，不動了。
舒煜指了指那個飯團，說：“吃吧。”
妖物：“……”
舒煜：“這是給你吃的，沒有毒。”
那妖物仍然戒備地看着他，然後又看看飯團，好像在做什麼十分困難的思想鬥争。終于是辘辘饑腸占了上風，他抓起那白球一口吃了，将腮幫子鼓成了一個球。
舒煜哈哈笑了兩聲，又做了一個飯團滾過去給他。一會兒功夫，這好幾盤飯食就讓兩人分食幹淨了。
舒煜吃飽喝足，靠在門框上，準備先不訴諸武力，先試試能不能談判。
舒煜說：“喂，你有名字嗎？”
那妖物不答話。
舒煜以為他沒聽懂，一邊打手勢一邊問：“你，什麼，名字？”
妖物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将殘餘在手上的米粒添進嘴裡。
舒煜心想的确從沒見過他開口說話，頓時心中一陣悲涼，他不會真的是個純野生的妖物吧？
舒煜：“你聽得懂人話嗎？”
妖物：“……”
舒煜和面前的妖物黑眼睛瞪着綠眼睛，沉默。
舒煜沉重地歎了口氣，心中絕望地想：這下好了，要查明真相還要從教他說人話開始。
要不還是他去學妖言妖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