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耍我嗎?”許念聽到紀辛的求婚,下意識追問,“你之前一直在相親,既然我不是你的首選,為何要說這樣的話。”
紀辛見許念的神情并不似尋常女生被求婚時的感動和慌張,反倒瞬間變得犀利起來,似乎十分在意他突如其來的求婚舉動。
“我是私生子,在許家,我沒有說‘不’的權力。當年父親拐走了有智力缺陷的母親,用母親做要挾騙光了姥爺的所有财産,轉頭和現在的妻子結婚,拿着我姥爺的錢創辦了紀氏集團。我高中時父親的發家史敗露,不得以才把我接回紀家。”
紀辛鮮少會在旁人面前聊起自己的身世,可眼前的許念和其他人不同,因為這個孩子,她和他成了這個世間緊密相連的人,對她,他應該耐心的解釋清楚。
許念靜靜聆聽着,内心不斷權衡。
紀辛的身世她早就知道,她從未嫌棄過他的出身,她在乎的是——既然他之前無意和她在一起,如今貿然求婚,究竟是認準她這個人,還是隻為擔起責任。
如果是前者,她願意;如果是後者,她不需要。
“我從未嫌棄過你的出身,我問的是,為什麼這麼選?婚姻并非兒戲,你确定你未來不會後悔嗎?”
“相親非我所願,是我後母想要博個賢良的名聲,試圖通過為我找一個普通家庭的女兒,進而削弱我的勢力,讓我斷了和弟弟争權的心思。紀家就是肮髒的泥潭,日後也少不了争權奪利的戲碼,所以我确實猶豫着該不該跟你求婚。”
紀辛高大的身軀跪在她的面前,随着他的娓娓道來,許念的神情終于有了片刻松動。他将身世三言兩語概括給她聽,可其中的種種艱辛,可見一斑。眼前的男人是她喜歡了八年的人,關于他過往的經曆,說不心疼是假的。
紀辛是個優秀的談判專家,很擅長在談判桌上洞察人心,他迅速察覺到許念神情的細微變化,進而轉變了談話策略,選擇以退為進。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即便你不嫁給我,這個孩子你也有獨自撫養他/她長大的能力。可是我體驗過家庭缺失的痛苦,所以不能眼睜睜看着這個孩子重蹈覆轍,像我一樣成為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許念,我會對你好,會對這個孩子好。”
許念聽到最後一句,再也繃不住情緒,淚水決堤,她要的本就不多,即使此刻這就是一句虛無缥缈的承諾,是包裹着糖殼的毒藥,她也甘之如饴。
可她明白,紀辛并不愛她。他們之所以會走到這一步,完全是因為她腹中的孩子。
既然這段婚姻并不是由愛情做為婚姻的基石,那就總要有些其他東西做保障。不然她什麼都不圖,就如此輕易的答應了這樁婚事,豈不讓人懷疑她早就喜歡紀辛,在他面前落了下風。
她許念素來驕傲,絕不輕易将真心示人。就算這個求婚是她數年間夢寐以求的,她也妄圖使些手段為自己留下一絲體面,這是她為自己築起的心牆,也是她對自己的保護。
“口說無憑,你總要付出些什麼,起碼給孩子一個保障。你們紀家是龍潭虎穴,我許念膽子大,我敢闖。可是稚子年幼,總要有人保駕護航。我要你保證,無論日後你能不能奪回紀氏,此刻都要給這個未出世的孩子半副身家。你可願意?”
提出這樣的條件,許念心裡是沒底的,可她就是想測一測紀辛的真心。她想知道他是想借她的勢力增加和紀家博弈的籌碼,還是真心對這個孩子好。
紀辛聽到這個要求并不意外,他們兩個都是生意人,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喜歡談好條件。他相信,許念并不是有意為難,她也隻是想圖個心安。她是真心想将婚姻經營下去,才會盡力為孩子謀好後路。
當初他的母親智力缺失,快要臨盆時又被父親騙光全副身家,靠親戚接濟才艱難生下他。生下他後,母親和姥爺并沒有因為父親的無恥而對他心生怨怼,反倒将拳拳愛子之心展現的淋漓盡緻,讓他幸福的長大。
許念如今種種要求,與母親當初那番拳拳之心不謀而合,面對一個偉大的母親為自己的孩子盡力争取權益,他自然不會反對,反倒十分欣賞她的直率。
況且她腹中的孩子也是他的血脈,如今他真心求娶許念,自然不會吝惜錢财,立刻直爽道:“自然,我會讓律師拟好婚前協議。”
紀辛的爽快讓許念松弛下來,她不再如剛才那般渾身是刺,反倒善解人意的俯身去攙紀辛起身。
紀辛順勢撿起散落在地上的報告單,坐在許念身旁一頁頁翻過,許久才出聲解釋:“我沒什麼經驗,現在還不知道該怎麼照顧你,但是我會盡快學習。下次産檢是什麼時候?我陪你來。”
“三周後,下次來建檔。”
“好,那我讓助理把那天的時間留出來。”
紀辛和許念并不相熟,此刻兩人之間的氣氛格外詭異,莫名的尴尬氛圍在兩人之中蔓延開來。
紀辛在外人面前總是能言善道,可不知為何,在許念面前總是有些放不開手腳,唯恐自己嘻嘻哈哈的性子引她不快,因此總是有意壓制自己說話的欲望。
還是許念見紀辛衣着單薄,手已經凍的發紫,率先提議回家,“已經很晚了,回去嗎?”
紀辛這才恍然大悟般接過許念手裡的B超單子和手提包,跟着她朝醫院門口走去。
從背後看許念,她真的瘦弱無比,紀辛不敢想幾個月後腹中的孩子發育起來,腹部的重量會對她瘦弱的身體造成多大的負擔,下意識問道:“你吃飯了嗎?”
許念停下腳步,搖了搖頭,輕聲回道:“我怕主任等太久,耽誤她回家,下班直接趕過來了,還沒來得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