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看似端莊靜雅,實際已經走了有一會兒了。
“完了完了,這可怎麼辦!怎麼沒早告訴我!”
蘇纓甯雙頰微微泛紅,一旁蹲着上藥的蘭葉皺着眉塗得更仔細了,希望這傷早些好起來。
蘇愈也是無奈:“我可沒想到你今天唱這出,若不是我搬出大哥近日回京,家中需提前打點的借口,夫子那兒哪這麼好說話,說起來你還要謝謝大哥。”
蘇纓甯端坐着,心思卻已不在此地。回憶起近半年來自己學了什麼,以及最重要的:
今日這事若被發現怎麼辦?
一個趔趄差點沒坐穩,蘇愈在旁扶了一把,聽她強撐幹笑道:“大哥半年未歸,如今回京是喜事啊。”
“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說罷,蘇愈别過臉不去看她忍住笑意,心道大哥威名不減從前。
早些年蘇家還在松江府時做着布料生意,蘇家夫婦二人忙于經營隻顧得将幼子送去學堂而已。後來蘇纓甯呱呱墜地,隔了兩年長子蘇策高中,一家人轉了基業給錢氏娘家,後蘇家兩房買了宅子田莊捐了寺廟遷入京城安家。
蘇策幼時便克己複禮,縱然無父母在旁耳提面命,亦能對幼弟幼妹循循善誘。過程中不免有些嚴厲苛責的時候,卻被蘇纓甯将此形象記到了現在。
宅中也是無人不知,小姐隻要一連數日稱病誰都不見,便是做了錯事躲着大公子呢。
蘇愈此時又看熱鬧不嫌事大,列舉從小到大蘇纓甯被訓的日常:“字寫歪了、爬樹去了、彈琴犯困、扮成公子……”
父母疼她是幺女常鼓勵,蘇策卻硬是壓着她學了不少入門功課。
蘇纓甯也憶起幼時,大哥戒尺打的比娘還多。半年未見,此刻心情複雜。
掙紮了會兒,蘇纓甯眼眸通紅對“救命稻草”勉強笑道:“大哥回京也乏了,就别讓他操心了,大理寺這事不如就算了。”
“算了”等同于“别告訴他”。
“好——”于心不忍,蘇愈這次隻好做個唱紅臉的:“我攔住消息,你也别露餡。雖道不清其中因果,但說來不是你的錯。若真露出馬腳被發現記得實話實說,撒謊又是旁的話了。”
不被大哥知道就好,蘇纓甯唇色蒼白連連點頭:“下回出門,我一定謹慎再謹慎。”
“還有下次?”
得,白說了!
蘇愈頓感一個頭兩個大,玩笑道:“自你及笄,在外頭也落了個知書達理的好名聲。可你這上蹿下跳的真實脾性,不日成親也是可憐了人家公子。”
也不知道大哥總說她“不過是活潑了些”違不違心,這不就差上房揭瓦了。
蘇纓甯眼眸流轉笑意盈盈:“各花入各眼,沈少卿那樣的人不也有二哥喜歡嗎?”
蘇愈了解她,這話一為谑他方才替沈少卿說話,二來重點在“沈少卿那樣的人”,纓甯這是記仇了。
蘭葉麻利地上好藥緩緩将人攙起,蘇纓甯抖落抖落腿仍是痛意頻頻,遂安分下來右手牽着蘇愈支撐身體。心道如今自己這腿,遇歹人跑都跑不掉。
禦夫被叮囑了快馬疾行,行至蘇宅堪堪晌午。三人怕惹眼避了儀門從耳門邁入,這裡平時少有人進出,多是些後院的婆子丫鬟們,絕對的隐蔽。然還未行至跟前,便覺察到今日與以往不同。
耳門門柱外添置了趴獅門墩,門環新繪了彩金。由此一眼望向後院,梁架木構件上挂上了一豎排的燈籠。進入庭院,又見帷幕錦慢高挂,甬道兩側放着天竹果、水仙。來來往往的人埋頭搬着,堪比街市繁華。
蘭葉眼睛眨了又眨:“小姐,我們沒走錯吧。”
蘇纓甯指着院中一處榆錢,怔了一瞬:“樹旁的鷹石是爹最寶貝的東西,連它老人家都被搬出來了,我們蘇宅明天日子不過了?”
蘇愈雙手交疊,環視一圈斷定各處布置犯不上是重金購置,更多的是用心,可他亦道不明其中緣由。
匆匆歸來的三人正納悶,這麼巧榮叔從前廳咧着胡子走來,蘇纓甯忙叫住他:“榮叔,家中如此煥新是誰要來?”
難道是爹娘施粥回來了?她還以為二哥在大理寺外之言是随口一說的托辭呢!
“小姐,天大的喜事,潑天的恩賜啊!”榮叔雙手高舉,激動地與有榮焉。
蘇纓甯疑道:“何喜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