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暄沉思，這小少爺從小就在京城，閉着眼睛都能回家，絕對不會是自己迷路了，那麼無論是他跟着别人走還是被别人帶走，很大概率是别被人帶走，對方是誰？有什麼目的？他們一概不知。

“我先安排些人盯着這裡，再讓人拿着孫瑞雨的畫像沿街打聽，咱們先回大理寺，明日換身打扮再來。”高柯道。

宋暄不解，問：“這是何用意？”

高柯示意他看來往的路人：“咱這一身還是有點紮眼，容易打草驚蛇。”他看了看逐漸散去的人們，道：“現在街上沒啥人了，想來今日是查不出什麼了。而且……侯爺将案件全權給了宋公子，今日回大理寺可有得忙了。”

宋暄：？

想着宋暄還不知道，高柯笑着解釋道：“隻要有人來報案，大理寺就得成立卷宗，從頭到尾的經過要一一記錄，方便以後的查閱。當然，這次的卷宗就靠宋公子了。”

宋暄心頭微動，面上依舊保持懵懂的樣子。高柯心想，還好這活沒落到他頭上，要不然可憐的就是他了。

說走就走，高柯帶着他東拐西拐繞到了一家香膏店，在宋暄疑惑的眼神中走了進去。

老闆一見高柯，視線相對後立馬走到店門放下簾子，緊接着帶着兩人往後院走去，這店面不大，卻五髒俱全，沒走幾步就到了後門，老闆拉來門，門後赫然是一架馬車。

“走。”高柯讓宋暄進了車廂，随後上車，扯了扯缰繩，駕着馬車朝大理寺方向駛去。

＊＊＊

大理寺。

“籲——”

高柯跳下車，給宋暄撩開車簾，随後宋暄下了車，站在高柯旁。旋即高柯招了招手，一名衙役就小跑來到兩人面前。

“高大人您回來了。”

高柯：“這位是新上任的寺丞大人，你帶宋大人進去，順便熟悉熟悉環境，還有官服也一并拿給宋大人。”

側過頭對宋暄道：“若是有什麼需要的，盡管吩咐，侯爺還有事要我去做，就先行一步了。”

宋暄作揖：“多謝。”

高柯轉身擺擺手就駕着馬車離去。

衙役眼骨碌一轉，高柯的意思就是侯爺的意思，想通這一茬，他看宋暄的眼神更加尊重起來，侯爺吩咐照顧的人定不是常人。

“宋大人？”衙役喊道：“跟我來吧。”

宋暄颔首：“勞駕。”

大理寺内部與翰林院截然不同。翰林院的一草一木、一梁一閣皆充滿醇厚的書香，而大理寺剛進大門威嚴肅殺之氣撲面而來，來往之人步履匆匆、表情嚴肅。

衙役帶着他穿過中庭，走過回廊，來到一間屋子。“宋大人，這裡就是您的位置，官服已經放在桌上了。”

宋暄跨進門檻，環視一圈，偌大房間隻有一張桌子，還有一套绯紅官服。不禁問：“這間房隻有我一人？”

衙役點頭：“是，封寺丞也是如此。”

如此宋暄便松了口氣，若是謝晏給他的特殊關照，那他在大理寺的處境豈不是與翰林院一樣，就事論事才不會引起同僚妒嫉。

“那宋大人您有事就叫我，我就不打擾了。”衙役行禮退下。

宋暄颔首。花了些功夫将案桌整理好，有些出神地盯着桌上的宣紙，想着高柯說的要将卷宗整理出來頭就大了，他沒做過這個，也沒個參照啥的。

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參照……大理寺裡面不多得是嗎。

找到剛剛領他進來的衙役，問：“我想借用一下之前的卷宗可以嗎？”

衙役點頭：“可以啊，查閱或者借用隻需要登記一下就可以了。”

“那可以帶我去卷宗室嗎？”宋暄道：“隻需要帶我去就行，剩下的就不麻煩你了。”

“宋大人請随我來。”

從幾間房中間穿過，來到一棟樓閣，匾上寫着“卷宗室”三字。宋暄抿唇一笑：“多謝，我自己去就行了。”

甫一進門，一道聲音就傳了出來。

“你是何人？”

宋暄尋着聲音看去，門内右側有一方桌，桌後坐着一老者，正狐疑看着自己。宋暄向下瞥了眼身上的衣袍，想來是未着官服，以為他是閑雜人等擅闖，旋即自報姓名：“我是新調任來的寺丞。”

老者倏地換上笑臉：“可是宋大人？”

宋暄道：“……正是。”怎麼感覺大家都知道他來這了。

下一瞬疑惑就被解答，老者道：“侯爺特地說了，近日會新來一位寺丞大人。我是這卷宗室的看守，大家都叫我秦叔。”說完嘿嘿笑起來。

宋暄了然：“秦叔，我想來借一份卷宗看看，免得整理卷宗犯錯誤。”

“嗨呀，”秦叔道：“這簡單，你在這簽個名就行。”從手旁拿了本冊子出來，翻到空白頁，指着一處道：“呐，寫着就行。”

宋暄拿過筆，寫之前前看了眼前面登記的人，見到封元盛的名字後便寫上名字，道：“多謝秦叔。”

“哎喲，宋大人跟我客氣啥。”

宋暄笑笑往裡走去。視線掃過林立的木架，卷宗的位置是按照時間來擺放的，越往上走時間越久，一樓基本都是最新的。若是十三年前的，起碼在三樓往上。

稍作思索後，踏上樓梯。年久的木闆嘎吱嘎吱作響。

三樓與一樓不同，許是鮮有人來，架子上堆積着厚厚的灰塵，空氣中充斥着刺鼻的味道，宋暄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走近一個架子前，拂開表面的灰，露出出一排小字——明崇五年。是這層沒錯了，繼續往前走，片刻後就來到他想找的地方，明崇三年的卷宗，就是這裡。

依次看過去，搶劫、失蹤、意外殺人……都不是，整整一架都不是，轉身朝對面的另一個架子走去。

半晌，宋暄的呼吸一頓，轉而急促起來。眼前正是他一直在尋找的，此刻看見了卻有些不敢觸碰。明崇三年葉府案，當年的事所有都記錄在此，隻要打開它，就能……

宋暄緩緩伸手，指尖微不可查的顫抖。

“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