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暄呼吸一滞，這大塊頭竟還不好忽悠。

謝晏又道：“我們當真什麼都不知道，隻要大哥放我們回去，保證不會多說一句話。”

“哈哈哈哈……”話音剛落，絡腮胡就大笑起來 ，“回去？還想回去，當我這裡是随随便便就能來的嗎？”

說罷掃了眼謝晏的體格，倒是個下力的好苗子，就是旁邊那個差了點，不過也能用，正好場上差人。

“阿力，把他倆給我拉到外面礦上去，好好給我幹活兒，還想走，哼！”

阿力猶豫道：“可是不知道他倆什麼底細，這會不會……”

絡腮胡冷哼一聲，不以為然道：“怕什麼！既然來了就别想出去，管他是什麼人。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怕！帶下去！”

阿力連連點頭：“是是是。”

謝晏做出害怕又不敢多說的樣子，唯唯諾諾不再多言。

全程宋暄都未說話，謝晏不經意将他遮住，沒有引起絡腮胡的注意。

名叫阿力的守衛帶着他們來到礦上，遞給謝晏一把鐵錘，宋暄兩個竹筐。當即就把他們帶到礦洞，示意他們進去。

“好好給老子幹，要是發現偷懶，飯都别想吃了！”阿力惡狠狠道。

洞口與人齊高，對謝晏來說高度有些勉強，微微彎了腰才能進去。裡面也有守衛看着，不過沒有外面嚴格，幾人圍坐一桌喝着酒。大約是想着洞裡人也跑不出去，隻是不時抽路過的人幾鞭子。

兩人往深處走去，學着其他人的樣子，謝晏舉着鐵錘往牆上砸，宋暄在掉落的碎石裡挑選。

在無人注意的角落，宋暄悄聲道：“現在怎麼做？”

謝晏也低聲道：“先找人打聽打聽，這裡這麼多人，看樣子這個礦場不是一日兩日的事。”

宋暄點頭：“而且聽那個大胡子的口氣，似乎背後有人？”

謝晏冷笑一聲：“我倒要看看，是誰有這麼大膽子，膽敢在京都附近幹這欺君罔上之事。”

宋暄正要說什麼，這時，有人從另一頭過來了。

宋暄立馬噤聲，裝作認真幹活的樣子，謝晏也扭過頭兀自錘着石壁。

來人是兩個石工，其中一個道：“兩位小兄弟看起來有些面生，是新來的吧？”話雖這麼問，卻是看着宋暄說的。

宋暄看了兩人一眼，半晌才道：“……嗯。”

見他怯生生的，那人放緩語氣：“小兄弟莫怕，想必你們也是同我們一樣被綁進來的。”說着歎了一口氣，繼續道：“我們已經在這裡待了好幾個月了，看你們是才進來的，想着跟你們打聽外面的事。”

謝晏聽到這裡才回過頭，收起錘子：“你們想打聽什麼？”

那人看了看四周，見守衛壓根沒心思管他們後才道：“這……莫名消失了這麼多人，兩位來這裡的路上可曾見過尋人的告示或是官兵尋人？”

……

沉默片刻後宋暄才搖頭道：“……不曾。”

那兩人愣了一瞬，随後無奈苦笑歎息：“想來也是，這日子何時到頭啊……”

“幹什麼呢！又找打是不是！”忽然“啪”的一聲響起，是鞭子打在桌子上的聲音，一個守衛呵道。

那兩人立馬噤聲，轉身就走。在走之前提醒道：“在這裡他們說什麼就做什麼，千萬不要頂嘴反抗，不然就得挨一頓毒打。”

宋暄輕聲道：“多謝。”

那幾名守衛見有人偷懶便起身徘徊起來。宋暄與謝晏不便再說什麼，隻能埋頭幹着手裡的活。

不知過了幾個時辰，宋暄捏了捏發酸的胳膊，暗道難怪這裡每個人都疲憊不堪，每日這樣高強度的幹活，不累才怪了。

視線瞟向謝晏，那人掄錘子的力道不減方才，若單是這樣看，完全看不出是京都裡養尊處優的侯爺。

叮叮叮——

鈴铛聲一響，所有人立即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紛紛放下工具往外湧去。

宋暄叫住從他身邊路過的一個大哥：“大哥，大家這是去哪裡啊？”

“放飯了，去晚了就沒什麼吃的了，你們也快去吧。”大哥焦急道，邊說邊走，說完後直接小跑走了，留下兩人面面相觑。

咕噜——

微弱的聲音響起，在空曠的洞内異常明顯。

宋暄有些尴尬地雙手捂住肚子，對上謝晏的視線，不由錯開。撓了撓鼻尖道：“……隔了這麼久了，是有些餓了。”

一時謝晏未說話。等宋暄都想往外走了的時候，才噗呲一聲笑出來。

笑聲剛止，他的肚子仿佛回應似的也響了一下。

宋暄目光幽幽：“你不是也餓了嗎？”

謝晏也不尴尬，反而伸手在宋暄眉間上一點：“都怪阿暄太可愛了，沒忍住，下次不會了。”

宋暄無言以對，這人當真是無時無刻都在調戲他，心裡翻了個白眼後轉身就往外走。

等人已經走出幾米遠了，謝晏才幾個大步追上宋暄，并肩一同出了礦洞。

等他倆到的時候，一鍋粥已經見底了。表面上飄着幾根不知何名的野菜，底下是稀稀拉拉的幾粒米，也就比清水略渾了點。

謝晏嘴角一抽，眉心間的皺紋都快硬生生夾出幾粒米來。

往日行軍打仗也沒吃過這麼清的粥！更别提回京後了。

宋暄仿佛不相信就這麼點吃食，把那大鍋的一圈都掃了一遍，不确定，再看一遍。無論怎麼看，都找不到多餘的東西出來。

“吃不吃啊？不吃滾一邊去！”一拿着鍋勺的守衛吼道。

别無他法，宋暄咽了咽口腔裡分泌的酸液，拿起一個碗盛了一碗稀粥遞給謝晏，自己再盛了一碗。

兩人捧着兩碗近似白水的粥蹲到一旁，味同嚼蠟般往嘴裡遞。

宋暄還是頭次見到謝晏如此嚴肅的樣子，往常一貫帶着的笑意此刻一絲也看不見，像是面對什麼苦大仇深的仇人一樣，竟多了一絲沉穩。

謝晏啧了一聲，喝了一口後就将碗放到地上。

“不吃了嗎？”

謝晏罵道：“這是給人吃的嗎！你——”吃得下去嗎……剩下的話未說出口。

隻見宋暄捧着比他臉還大的碗，默默喝了一口，然後面無表情咽了下去，聽他說自己，眼皮一擡，漂亮的眼睛就這麼看着他，莫名看出點委屈。

謝晏呼吸一滞。

清了清嗓子，然後道：“别吃了，反正也不好吃。”

宋暄：“不吃這個難道餓着麼？”

謝晏一噎，好一會兒才找回聲音：“等着哥哥給你拿好吃的回來。”

戲谑的表情配上賤兮兮的聲音，宋暄收回方才對他沉穩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