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仲軒離了主院，在院外徘徊了一會。冷風中，他的頭腦清醒了不少，但仍覺心緒煩亂，便走到練武場中，拿起武器架上的槍棒舞了起來。

王仲軒越練越亂，越亂越練，在槍法第七次出錯的時候，他用力将槍纂往地上一插，罵了自己一聲：“娘的，在戰場上都沒有怕過，竟然被這個吓得當了逃兵。”

王仲軒罵完，氣了一氣，就返身往回走，決定找崔莺莺好好聊一聊。

屋裡，崔莺莺哭罷，便将衣服換了回來。冷靜下來後，突然覺得自己做的離譜，日後也不知該如何面對王仲軒。她越想越慌，便躺上床裝睡，打算混過這一時。日後的事情再說日後。

結果，裝了一會，都不見王仲軒回來，不安感湧上崔莺莺心頭。王仲軒他，是不是再也不會回來了，是不是也再也不會理她了。

一想到這種可能，崔莺莺就又是後悔又是傷心。一時間心力交瘁，方才壓下去的酒勁再次催動，哭着哭着就睡了過去。

這邊，王仲軒回了正房，來到裡屋門前。他将手放在門上，卻遲遲沒有推門，而是趴在門上留心聽裡面的動靜，聽了一會，不見有什麼，這才緩緩的将門推開一道縫隙。

順着門縫，王仲軒往裡面觀瞧，見崔莺莺已經躺在了床上。糾結了一下，他才輕輕推開門，走了進來。

他緩步走到床前，往裡看去，隻見崔莺莺閉着眼，臉上都是淚痕。

看着這個樣子的崔莺莺，王仲軒心裡一陣發悶，同時不忍。便忍不住伸手給崔莺莺拭去殘留的眼淚。

崔莺莺本也沒有睡安穩，被這麼一碰，就醒了過來。

王仲軒擦淚的手一頓，就要收回。崔莺莺激動的一把握住：“将軍回來了。”

“嗯。”

“對不起。”

“對不起。”

二人同時開口。說完這句話後，卻又同時沉默。

最後，還是王仲軒開口道：“是我吵醒你了，睡吧，有什麼話明天說。”說着，他就臉沖外和衣躺下。

崔莺莺看着王仲軒的背，覺得不問明白睡不着，便開口道：“将軍讨厭我嗎？”

“沒有。”

“那将軍喜歡我嗎？”

“...可以。”

可以？這是什麼回答。

既然已經開口，崔莺莺就有心問個明白。等想再開口問時，就聽到王仲軒的鼻息聲起來，知道他這是睡着了。

崔莺莺手指抓床，拼命忍住想把王仲軒搖醒的沖動，但最終還是決定放他一馬。不然怎麼辦，其實她也很尴尬。

第二天，崔莺莺醒來時，王仲軒早已不在。

崔莺莺也沒有在意，反正她沒在早上見過王仲軒。他要練武，還有公務，一貫是早起的。

然而等中午林大過來說，王仲軒要在外書房吃飯，讓崔莺莺自己吃時，她就有些着急了。

“将軍沒說什麼事嗎？”

“沒有。”

“那...算了，我知道了。”

崔莺莺郁悶，王仲軒這是在躲她嗎？

崔莺莺并沒有了吃飯的心情，随便扒拉了兩口，就回屋躺着去了，屋内漸漸沉悶起來。

同樣沉悶的還有天氣，上午還有些太陽，中午風一刮就遮了大塊雲彩過來。到崔莺莺起床時，外面已經灰雲密布。她走出内室，見陳媽媽正在往炭盆裡添炭火。

陳媽媽看到崔莺莺起來，說道：“看今兒這天氣，很大可能要下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了。”

為了屋内采光，正房窗戶中間的一欄裝着波斯玻璃，質地比較純淨。所以崔莺莺聞言，探着頭往窗外一看，果然見外面陰沉沉的，呼嘯着刮着很大的北風。

崔莺莺不覺有些期待，就讓陳媽媽把炭盆往炕邊移一移，自己要坐在靠窗大炕上等雪來。

陳媽媽笑道：“夫人想必沒有睡過炕，炕上可比炭盆暖和。”

崔莺莺聽了覺得奇怪，“是嗎？”她來了這些日子，起住不是在堂屋桌邊，就是在内室，确實沒有正經理過套間裡的炕。

于是她走到炕邊，炕上鋪着毛氈，崔莺莺伸手在上面摸了摸，感覺有些溫熱，但不至于暖和。

她抱着嘗試的心态上了炕，坐在炕桌旁看着窗外。不多時，崔莺莺渾身暖和了起來，便笑着對陳媽媽說道：“果然是很舒服。”

陳媽媽給崔莺莺拿了一個毛衾蓋在腿上，又給崔莺莺遞了一個手爐，然後擺放了茶點在炕桌上。說道：“夫人，我去忙其他的了，您要是有事就叫我。”

“嗯嗯。”

陳媽媽離開後，崔莺莺等雪等的無聊，便想理一理這幾天的帳。她也懶得麻煩陳媽媽，就自己下了炕，去内室取來賬本，返回炕上坐着仔細核對。

看了一會，她就認真了起來，反倒把等雪這件事情給忘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聽外面陳媽媽喊道：“夫人，下雪了。”

崔莺莺聞聲，擡頭往窗外看去，然而透過玻璃并沒有看到什麼雪花。她就趕緊下了炕，披上皮衾出了屋子，果然看到有些些點點的雪花飄落。

這時，又刮來一陣北風，雪花就飄的更多了些。陳媽媽說道：“外面冷，夫人還是進屋裡去吧。”

崔莺莺說聲沒關系，又站着看了一會，直到雪漸漸大了起了，洋洋灑灑的往下落，崔莺莺高興的問陳媽媽道：“陳媽媽，府上有銅鍋子嗎？”

“銅鍋子？可是吃的那一種？”

“對。”

“有的。”陳媽媽笑道：“夫人是想今晚吃銅鍋子嗎？”

“對啊，下雪天吃這個會很舒服。”

“那我這就去告訴廚房。”陳媽媽轉身就要走。

崔莺莺趕緊說道：“順便再去前面問一下将軍要不要吃？”

“欸。”陳媽媽答應着離開了正院。

崔莺莺在外面又看了一會雪，就回了屋裡。

過了一會，陳媽媽回到主院。趕進上房的門，她拍掉身上的雪，這才進來回話道：“已經吩咐過廚房了。将軍說夫人安排就好。”

崔莺莺點頭，讓她安排的意思應該就是要回來吃。

傍晚，王仲軒果然頂風冒雪回來了主院。

崔莺莺本來以為是陳媽媽，但是聽到跺腳的聲音，知道是王仲軒，就趕緊走出來，又是幫他掃身上的雪，又是給他脫鬥篷。看着他濕了的頭發，問道：“怎麼沒有戴個鬥笠？”

“懶得戴。下點雪而已，又不是下刀子。”

“呸，這話不好聽。”崔莺莺打斷王仲軒，氣他說的話，他是個打仗的，也不知道個忌諱。

此刻她手裡拿了一條手巾，氣急上頭，沒好氣的命令道：“低頭。”

王仲軒驚訝了一瞬，還是将頭低下。

崔莺莺就拿毛巾給王仲軒擦了擦頭發，又給他拆開發冠，散開頭發，拉他坐到火邊，說道：“烤吧，什麼時候烤幹了再起身。”

王仲軒本就火力旺盛，冬天穿單衣也不冷，哪裡受得了火烤。

“哎，這太熱了。”說着，就要起身。

崔莺莺按住王仲軒的肩：“坐着。”

見崔莺莺臉色不好，王仲軒有心要問為什麼，想了想還是算了，說了句：“行。”便無奈的坐着烤火。

晚飯時，銅鍋子端上了桌，一掀開蓋子，熱氣争先恐後的騰出，香氣緊随其後鑽入鼻腔。

崔莺莺聞了聞，飯菜的香味混合着幸福的味道，下雪天果然和銅鍋是絕配。銅鍋裡裝的滿滿的，有菜有肉，桌子上還有一些粉條丸子等配菜，随時可以往鍋裡添加。

一切準備就緒，崔莺莺就喚王仲軒過來。

先前他烤了一會火，頭發幹的差不多了，崔莺莺就重新給他梳起發髻，然後坐着看書去了。

現在崔莺莺一喚，王仲軒就放下書來到飯桌旁，看着今天的晚飯，滿意的點頭道：“不錯。”

剛一坐下，他的面前就被崔莺莺放了一杯酒。王仲軒臉色一變：“還來？”

崔莺莺聽王仲軒這麼說，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見他一副震驚的樣子，悶聲道，“不來了。”

王仲軒這才注意到隻有自己有酒，崔莺莺面前是沒有酒的，就知道誤會她了，大方道歉：“不好意思，誤會你了。”他話音一轉，接着說道：“不過既然說到這個了，我就把昨天沒說的話說一說。我覺得你這樣就很好，沒必要搞那些。”

崔莺莺咬咬嘴唇，低頭道：“将軍難道不喜歡我漂亮嗎？”接頭又擡頭追問了一句：“将軍覺得我漂亮嗎？”

“誰在乎呢？我娶你又不是因為你漂亮。美貌并不能持久，人不能靠皮囊活一輩子，過日子就更不行。我娶你，一是念你當時的困境，更是看到了你有一顆不屈的心。”

王仲軒的這番話觸動到了崔莺莺的心，有這樣的丈夫她真是何其有幸。

但是，感動歸感動，她還是忍不住說了句：“我覺得你說的對，可是不屈的心又...”後面的話，崔莺莺覺得不好意思，很小聲的掠過。

王仲軒微微皺眉：“說什麼？大點聲。”

“我說不屈的心又不能生孩子！”崔莺莺忍不住喊了出來。

王仲軒一怔，沒料到一向内斂的崔莺莺竟然大聲的喊了這麼一句。

“這麼想生孩子？”

雖然是提問，但是他沒給崔莺莺答話的機會，而且徑直将崔莺莺扛到肩上，帶入内室。

直到被放到床上，崔莺莺才回過神來。她看着王仲軒一臉嚴肅的脫着衣服，神情冷峻的仿佛在完成什麼任務。

崔莺莺狂跳的心一頓，歎口氣道：“算了，我不要了。”

王仲軒立刻停下：“你說的？”

“嗯，”崔莺莺點頭：“我說的。”

王仲軒便将衣服穿回，走出内室。

然而王仲軒一離開，崔莺莺就開始後悔。自己也真是的，這個時候還管那麼多幹什麼。管他是不是情願，日子是過出來的嘛。現在好不容易，人都送到眼前了，都不曉得珍惜機會，活該自己難受，寡死算了。

屋裡，崔莺莺兀自吐槽着自己。

門外，王仲軒站着緩了幾口氣，才止住澎湃的心跳，然後邁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