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質地滑膩,成色絕佳,就連刻的“穆喆”二字邊緣清晰,可見技術精巧,是凡物,但價值不菲,也是難得物。
“玉是塊好玉,名也是個好名,讓我意外的是玉本嬌,但穆喆你将它護的很好。”池觀南感歎,怕有磕碰,雙手遞過去:“無怪我多嘴,池某搞不懂一件事,你年紀尚幼,身邊無家人,也未聽你提起,所以穆喆,你從哪來?還是一直在這城中?”
穆喆接過,沒有打愣又将它放回層層包布中,包得認真,回答的也仔細:“前幾年,我在黎陽随着劉阿婆住,劉阿婆心善,家裡留了一群貓貓狗狗,我很喜歡哪裡,後來……”
說道這裡,穆喆停頓一下,撓着頭不好意思地說:“後來,我發現我吃的比那些小貓小狗還要多。劉阿婆年邁,一個住,雖然聽說劉阿婆有一子,但我從來沒見過,每天的銅闆也是劉阿婆自己賣柴得來的,我不想拖累,所以就……”
池觀南聽得認真,不知不覺飯菜就端上了桌子,該說的話戛然而止,此時飯菜為大,他給穆喆布了碗筷,盛了甜湯,穆喆就念這一頓飯,手忙腳亂不知拿什麼好。
“我是去年冬天離開劉阿婆的。”穆喆咽下嘴裡的吃食,用手拭去嘴邊的油漬,這次是他主動提及:“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就想着往前走,能走一步是一步。”
剛吃兩口飯菜得池觀南立馬放下了筷子,一心不能二用,這是他的習慣,而他現在的目的很單純,想要了解穆喆,步步引導隻為刨根問底:“寒風蝕骨的冬,你徒步而行本不易,且又無依無靠怎麼撐得下去的?”
穆喆繼續說道:“冬天确實難熬,平常來說,我想當苦力掙點銀子,那些工頭不是嫌我年齡小就是說我力氣小,來來回回也沒找個活幹,隻能西拼拼東湊湊吃頓飯。”說到這裡他朝池觀南癡笑一聲:“其實我不小了,阿婆說桂花開的時候就是我的生辰,這樣說來……”
穆喆嘴裡斷斷續續念叨着,真的在掰着手指認真算:“我走時阿婆說我十歲了,我前幾日看見王員外後院裡的桂花開了,也就是說我現在十三歲了。”
“所以我也有的是力氣,可他們都不信。後來是糧鋪的李老闆留了我一冬,雖然幹起活來一日也不閑着,但至少不讓我涼水下肚,吃住有個遮掩。”
這麼苦的日子被穆喆一帶而過,像飯後閑談般可有可無。
“那穆喆你……”池觀南還是猶豫了片刻,這不是小事,容不得他潦草決定。話說這已經入了秋,燥氣未脫,但一早一晚溫差不小,這樣的天氣再過幾個月,寒氣刀風接踵而至。看向穆喆的肩膀處,骨骼分明,窄薄且矮小,不敢想他是怎麼撐過兩個冬,要不是他親口說自己年十三,池觀南不會信。
聽到喚自己的名字,穆喆不知合意,靜靜等着接下來的話,池觀南隻這麼一眼,想法如同決了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這個冬如何度過?不如随我回去,回蒼巒宗。”
穆喆緩慢擡頭,即便發着愣嘴上功夫也沒停。店門口喧嚣了起來,原來是來了客人,一行人,咋咋呼呼的,鋪子淺,再怎麼避人也避不了音。任憑身後紛紛擾擾,池觀南頭沒動半分,靜靜看着穆喆,微彎雙眼,等着回複。
池觀南表情和姿态太過平淡,無論結果如何,對他來說也無關要緊,好似那一句話隻是随口客套。穆喆當然沒放在心上,擡頭不過是下意識的動作,悶頭進食才是主要,吃一口糕點喝一口甜湯含糊問道:“蒼巒宗是什麼地方?”
“一個行俠仗義的地方。”池觀南面不改色,明明是不靠譜的答案,回答地很認真,“練就一身本領,了卻俠義之心。”池觀南又補充了一句。
穆喆沒有立即回答,收斂起頑劣神色,這就和行禮道名時大徑相同了些,沉穩不少,似在斟酌。穆喆一猶豫,池觀南心裡就犯起了嘀咕,這事不管對門派來說,還是在兩人之間,這都可以稱為大事了,是該要好好想想。
再者,兩人能平心交流也是前一會的事,穆喆不願情理之中,防備之心不可無不強求,池觀南出于善心,又不是非要不可,要是結果不盡人意,隻能說無緣。思考的時間并不長,新來的客人也就才點好菜品,池觀南在心裡雖對自己說不是大事,心裡緣故,隻覺目之所看,耳之所聽的一切都變得緩慢起來。
穆喆緩緩開口,怏怏道:“能有衣穿、有飯吃嗎?我也是無家可歸的人,對我來說怎麼樣都沒差,可老先生粗心,跟着你行走江湖豈不是三天餓九頓……”
池觀南嗤笑起來,将自己面前的甜湯往穆喆的方向推了推:“我好歹在江湖上有些地位在,還怕能餓着你我?”他早該想到穆喆的思路不異于常人,他還揪心個什麼勁。
穆喆也跟着笑了起來:“那我就信老先生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