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肯特數到第七塊脊椎骨時停下了。

指尖下的骨骼完好無損，但記憶中的痛覺神經仍在尖叫——那場聲勢浩大的辯論後，盧瑟也曾愕然地撫摸他被氪石矛刺穿的身體。他試圖帶走超人的遺體，英雄們當然不會同意。然後是正義大廳的暴動，惡意也能如此具象化，将所有人都撕碎，特别是最強大的超人，民衆狂熱地切下他的血肉，連脊髓都被敲開吸食。

克拉克幾乎要痛恨自己強大的生命力，讓他清醒地見證一切。

他看向鏡中的自己，此刻浴室鏡子上凝結的水珠滑落，像克拉克在落淚，也像那天順着蝙蝠面具滴落的鮮血。

歐米伽…….

“布魯斯……戴安娜……”克拉克将額頭抵在冰冷的鏡面上，呼出的白霧模糊了自己的倒影。

三個月了，每次閉眼他仍能看到年輕的蝙蝠俠和歐米伽戰鬥的那一幕，背景是寸草不生的廢土，兩個相似又截然不同的靈魂在嘶吼。

那時候他的太陽能量已經所剩無幾，和歐米伽一同死去，竟然也算慰藉。

水龍頭開到最大，克拉克把臉埋進水流。

為這世界，為正義，也為了他的同伴，克拉克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

“克拉克！”

金色閃電劈開浴室的蒸汽，巴裡·艾倫抓着毛巾出現在門口。

知道他的脆弱、能看到那個時間線的巴裡。

克拉克條件反射地抓住洗手台邊緣，陶瓷在他指下裂開蛛網紋路。

對不起，克拉克在心裡悄悄為慘遭破壞的衛生間道歉。

“又來了？”巴裡把毛巾甩到他滴水的頭發上，“這是本周第四次。”

克拉克用手捂住眼睛，他調整熱視線發出高溫，蒸幹臉上的水珠，氪星人的完美僞裝。

“隻是……一個噩夢。”他試圖微笑，“沒什麼大不了的。”

巴裡盯着他，那目光分明是憐愛。

于是克拉克也放棄強裝無事。

他們沉默地回到卧室。克拉克坐在床邊，巴裡靠在窗台上，月光為他的制服鍍上一層銀邊。

“你知道嗎，”克拉克突然開口，聲音嘶啞，“我記得每一個細節。氪石灼燒内髒的氣味，血液湧上喉嚨的鹹腥味，還有……那些歡呼聲。”

他攥緊床單：“我救了他們那麼多次，而他們為我的死亡歡呼。”

“為殺死我的同伴歡呼，那些人分食你們，将英雄當作戰利品。”

巴裡想說些什麼，但克拉克擡起手。

“最諷刺的是什麼？即使現在，我仍然能聽見。在墨西哥，有位老婦人在為她患白血病的女兒祈禱。能聽見地球對面，貧窮的學生省下午飯錢，給街邊的流浪貓包紮傷口。”克拉克的藍眼睛在月光下泛着水光。

“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樞紐城有個警察正冒着生命危險從着火的公寓裡救出嬰兒。這些聲音……這些閃爍人性光芒的聲音，和我記憶中那些歡呼聲一樣真實。”

巴裡走到他身邊坐下：“這就是為什麼你仍然是超人。因為你聽得到善良與惡意，但選擇相信前者。”

“謝謝，巴裡。”克拉克漂浮起來，伸手虛握皎潔的月亮。

“現在的生活像一場夢。”

夢和現實界限沒有那麼明顯，克拉克記憶裡那些遙遠的過去開始模糊——當然不是遺忘，氪星人有超級大腦。

是因為恐懼，恐懼讓他下意識忘記痛苦的回憶。

每一次閉眼，我都重新死一次。

克拉克飛向北極，刺骨的寒風對氪星人來說隻是一種感覺。

孤獨堡壘的晶體在雪原中泛着藍光，它僅有框架，想要組建完成還需要漫長的時間。克拉克啟動了他編寫的AI。

【已識别：卡爾·艾爾。歡迎回來，您已離開七個地球時，在此期間，等離子合成機已經建造完畢。】

“巴裡，這是希爾。”

【掃描中……閃電俠，很高興為您服務。】

“希爾？”閃電俠開口：“是個好名字。”

機械合成的女聲響起，四周的水晶一齊嗡鳴，穹頂開啟投影，藍白色地球懸浮在房間中央，緩緩旋轉。

“啟動全球掃描，标記能量信号。” 超人的聲音低沉而堅定。

全息投影在他們面前展開，數據流如星辰般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