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銀劍又聽見他道,“把桌上的畫拿去燒了吧。”
“……少主?”
無情笑了笑,深深的歎息埋沒在寡淡的眼神中,“燒了吧。”
銀劍無法違抗的他的指令,隻能将桌上的畫卷收起,“是。”
接下去無情沒讓他繼續在房間裡呆着,銀劍便帶着那幅畫卷退出了房門。
待他将屋門掩好,一轉頭,看到的就是頭戴兜帽,一身翠綠鬥篷加身的桑芷妍。
“桑姑娘。”
他喊了一聲。
桑芷妍對他微微一笑,也沒想糾正他這個格外生疏的稱呼,“銀劍。”
她将眼神放到了他手上的畫卷上,“你這是要去哪兒?”
“去幫少主處理些東西。”
銀劍回答的滴水不漏,桑芷妍也不能強求,便擡手整了整肩膀上的藥箱,順手将半堆在肩上的雪花拍落,淺笑颔首道:“那你便去吧,我就不打擾了。”
銀劍遲疑了一會兒,“桑姑娘……”
“何事?”
“你……”
銀劍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問了出來,“你可是剛從蔡府回來?”
她笑着點了點頭。
“那你……”
銀劍更糾結了,“那你可曾見過上娆姐姐?”
“自是見過了。”
銀劍眼睛蓦地一亮,“那上娆姐姐可有托你同我們說些什麼?她可有問起我,可有問起少主?”
他也畢竟還隻是個孩子,心思不夠缜密,幾下就将手中的畫卷說出了口,“她不在,少主總是不冷不淡的,平日裡也不顧忌着自己的身體,每日也就起身寫寫畫畫,偏畫好的畫也總是讓我拿去燒了,從不留下一張。”
碧色的兜帽将她略含深意的眸子隐在鑲着絨毛的帽檐之下,“聽起來,無情公子倒是頗有閑情逸緻的。”
她的話語不冷不熱的,卻藏了幾分諷意,“倒是勞累了上娆在蔡府為他百般顧忌。”
銀劍氣的一哽,“桑姑娘,你這是什麼話!”
他道,“若是說不安與憂懼,少主絕不比上娆姐姐要來的少!”
他展開畫卷。
孤獨入骨的梅花提攜着溫庭筠的《楊柳枝》刹那便映入眼簾。
削瘦而冰冷的字迹點染相思,伴以碾碎的流年在素梅旁镌刻道:“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玲珑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桑芷妍呼吸一窒,酸澀的感覺從胸腔蔓延開去。
她知道,若是安上娆知道他寫下這一隻曲為她,定然是無比高興。隻是,她呢——她又該如何是好?
正如這一首詩。
玲珑骰子安紅豆,誰人知她入骨相思意?
她隐在鬥篷下的指尖輕顫着,混合着胸腔中難以言喻的隐隐陣痛。
她極力克制住這種感覺,輕言道:“是我錯怪無情公子了。”
不待銀劍接話,她便從袖間取出了一封封口的信遞了過去,“這是上娆央我定要交到無情公子手上的。此地人多眼雜,我不必多留,便求銀劍你将這封信完完整整的送到他的手上。”
銀劍雖然對信封中的内容有着些許的好奇,卻也還是控制住了自己将信收到了手中,“既然如此,我送桑姑娘一程吧。”
桑芷妍卻拒絕,“不必了。我一會兒還要去看看鐵手,由藍姑娘送我回去便是了。”
近些日子,鐵手和藍若飛總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加上在藍破天臨終前鐵手曾答應他要好好照顧藍若飛,因此這兩人無論是在私下還是面上都被神捕司的人打趣說是要好事将近了。
銀劍沒反駁,一笑,“桑姑娘路上小心。”
話畢,也管不上将手上的畫卷燒了,轉身又推開了無情的房門。
“少主。”
無情正靜靜地看着滿窗落雪出神,聽到銀劍的聲音,他一回頭,看到的就是遞上來的一封信。
“少主,你快拆開看看!這是上娆姐姐給你的!”
甫一聽到妻子的名字,無情一愣,半晌才收回了神搶過了銀劍手上的信,撕開了封條。
信封裡隻有薄薄的三兩張宣紙。
無情将紙張抽了出來,攤在手上看了下去。
然而隻是一眼,他便完全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