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開藥箱,從裡面拿出了一個被包的方方正正的小紙包遞了過去。
安上娆一笑,正準備伸手接過去的時候眼前卻突然橫進一雙手。繼而,小紙包就被淩小骨拿在了手中。
安上娆當下一驚。
她擡頭,見淩小骨正将紙包打開。
當然的,打開之後,紙包裡包的自然不會是幹卻的金銀花,而是如同粉末碎狀一般的小顆粒狀物體。
桑芷妍眼神一沉,還未來得及說什麼,便見淩小骨擡起了自己格外秀氣的臉,露出了兩個略顯稚氣的酒窩,整個人的氣質幹淨而透徹,宛如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年,隻有眉梢末端才展開隻有雙方才懂得的深意與戾氣,“金銀花性味寒涼,隻在體内有火,感冒咳嗽的時候服用。且用藥一般在暑天才比較合适——桑姑娘,這包花茶可不适合娆娆啊。”
安上娆一時間想咬死他的沖動都有了。
桑芷妍卻斂着眼眸,安然自若,“倒是芷妍疏忽了。淩少盟主對上娆可真是癡心一片啊。”
淩小骨唇角一勾,笑意不達眼底,“自是如此。”
安上娆嘴角一抽,正想拍桌而起,手就被桑芷妍按住了。
她按住她的手背,同時,另一隻空着的手撫弄過梅花細緻的花瓣。
桑芷妍道:“金銀花性味确實寒涼,不适合上娆,此事是我過于疏忽。然而梅花味甘清冽,同雪水共煮更是别有一番風味。上娆若是不介意,芷妍便泡杯梅花茶抵過如何?”
安上娆偏頭看了她一眼。
桑芷妍不動聲色的對着她露出了些許笑意。
安上娆飛快地眨了眨眼睛,心下有些猜測,面上卻還是蹙着眉。
終于,在桑芷妍一而再再而三的勸言道,安上娆總算是同意了桑芷妍的這個方法,并且全程無視了淩小骨。
被無視,淩小骨也不生氣,反正也不是一兩次了,他還是硬坐着說也想瞧瞧桑芷妍的茶藝是否同她的醫術那麼高明。
桑芷妍也沒有拒絕,隻是高深莫測的那麼一笑,便有條不紊地借着桌上的那朵梅花開始泡起茶來。
安上娆和淩小骨都一瞬不瞬地看着,企圖在她的動作找出些什麼。
可惜,縱然桑芷妍的動作如行雲流水飄逸優雅,但卻真真正正無一絲可值得懷疑的地方。
一直到最後,她将兩杯旋着花朵的梅花茶分遞了安上娆和淩小骨,他們也沒看出什麼花樣來。
“嘗嘗看。”
于是兩人依言接過了茶抿了一口。
這茶果然是如桑芷妍所說那般,味甘清冽,回味無窮。
淩小骨皮笑肉不笑的,張口就引了幾句古詩将這茶誇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
隻不過,無論是安上娆還是桑芷妍都沒怎麼理他。
喝過了梅花茶,安上娆就叫侍女将賞雪的用具拿了上來,又令她們在屋子裡的雕刻着梨花紋路的暖爐中加了些炭火以保證溫度的适宜。期間,淩小骨全程陪同着安上娆,一直到用過晚膳後,也是他親自帶着桑芷妍回無藥坊。
安上娆在淩小骨離開的下一秒就鎖死了房門,回頭将桌上那支梅花抽出來捏在了手中。
紅玉一樣璀璨盛放的花瓣鑲嵌在枝頭,在夜色中沉浮着暗暗的星芒。
她将梅花翻來覆去的看了許久,這才發現了,在其中幾瓣豔色的花瓣上有着三三兩兩的分布着幾道劃痕。
很淺很淺的痕迹,像是被人刻意用指甲劃出來的一般。
安上娆拿着梅花,心裡先是一緊,而後又是一松。
然而與她的心情截然相反的,将桑芷妍送到無藥坊的淩小骨心口先是一松,而後又一沉。
他冷着聲音開口質問,“除了那包藥,你還有什麼給了娆娆?”
“還有什麼?”
桑芷妍笑了笑。
月色将她的影子抽長,歪歪扭扭的遮住了淺薄的眉眼,“淩少盟主可真會說笑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我又能做些什麼呢。”
“這誰知道呢。女人心,深似海。前些日子還與我同盟,今日不照樣能做一些令人吃驚的事情。縱然我的三十六計,也比不得你的一顆玲珑七竅心。”
“少盟主這是在暗示我會如比幹一般被人剖心緻死嗎?”
“呵,我可不敢。”
淩小骨諷笑了一聲,随即抽袖而去。
桑芷妍靜靜地站在無藥坊的門口看着他漸行漸遠,逐漸被無燈的街口吞沒的身影。
她的表情淡淡的,猶如被雲霧遮住的陽光,即刻便隐沒在低下去的眉眼間。
“就算是同盟,也比不得她或高興或悲傷的一個表情……”
無人巷尾,她夾帶苦笑的一句呢喃須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