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療愈師握在手裡的手腕停止脈搏跳動。她努力搖晃着青年的身體,磕磕絆絆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雨水流淌在地面上,是紅色的。
京以珠抵達時,隻能發現一個沒有呼吸,沒有心跳的‘人’在重複攻擊那一個由石斛枝條圍成的丘狀保護屏。
聽着姜蒼術的名字在空氣裡循環。
咚。物體掉落。
京以珠收起劍,輕輕觸碰了一下石斛莖,說:“是我。”
植物枝條開始湮滅,露出被保護者。
蕭遠山站在三米開外的位置,眼睛閉着,腦子裡的線條勾勒出一個安靜異常的姜蒼術。
一點,一點,開始消散。
京以珠看着他,姜蒼術的眼睛睜得很大,無神的瞳孔裡映照出長白山的烏雲。
“…對不起,”療愈師淚眼朦胧,深感無力與愧疚:“我沒能治好他…”
蕭遠山呼吸着,線條攢動。京以珠蹲下身體,摸了一下姜蒼術的頸部動脈,血液已經靜止流淌,平靜。
平靜。
她過了一會,才終于接受這個事實。慢慢的用手将他的眼皮撫下去。
沒有等到京以珠說話,蕭遠山突然開口告知她:“有人來了。”
京以珠問:“……誰。”
療愈師突然仰起頭,對他們說,語速快到走調:“有一個臉上有胎記的男人,他的共生體是人類!不要看他的眼睛!”
“花朵胎記嗎?”蕭遠山的問話更傾近于陳述,“那看來沒錯了。”
“是他…殺了姜蒼術嗎。”京以珠緩緩站起身,眼睛裡的景象還在變化。
姜蒼術回不去了。
療愈師厲聲道:“是!就是他!”
京以珠閉上眼睛,為他哀悼。
痛苦的時間隻有幾秒,三人就聽見了那令人惱火的啜泣,貓哭耗子的啜泣。
像是接受哭聲的号召,被京以珠斬斷頭顱的屍體開始動作,他抱着自己的腦袋執着地往脖子上安裝,然後向三人飛奔過去。
詭異的場面,京以珠沒有心思贊歎這場神奇的行屍走肉。
四棱劍出鞘。
柏樹葉和蛇鱗在樹叢中飛竄,京以珠避免去與那個胎記男人對視,所以蕭遠山接手。
腦内的二維線條可反映不出任何情感。
京以珠箭步往前,手起劍落,将那個由共生力驅使行走的屍體砍得血肉模糊,溫度已經涼下去,所以被砍下的冰涼皮肉黏在京以珠臉上的觸感,前所未有的惡心。
太惡心了。以至于京以珠将他的腦漿砸出來都不足以洩憤。
蕭遠山故技重施,對着這個胎記男人來了第二次聲東擊西,柏樹葉劃爛脖頸的皮肉,他從腰間摸出一把蝴蝶刀,一點一點割斷那根繡着白色十字架的保護緞帶。
“為什麼…嗚…請放過我…”二維線條構成那個男人的哭悲神情,卻說:“我的生命築上了無數壽命…請不要讓他們這樣沒用…”
所以蕭遠山徒手将他的生命體摳了出來。
握着這顆方形的生命體,蕭遠山擡頭看向京以珠那邊,“……老幺,回去了。”
在□□消亡的煙灰裡,京以珠回頭。
“啊,該回去了。”
山風呼嘯,與人類的哽咽融合,奏上一曲靈魂的挽歌。
現場隻有三人存在,京以珠用手背擦了一下臉頰,動身返程。
蕭遠山一邊展開根系,一邊問身旁的療愈師:“另一個療愈師呢?怎麼一直沒看見。”
“不知道。”她說,“我和他分散了,我以為他在你們那邊啊?”
“搜尋一下吧。”京以珠平複呼吸,伸手打開耳麥,仔細辨認那位走失的同事的聲音。
“保持聯系了啊,”京以珠看着手機裡的連接界面,“怎麼、”
“你們已經處理好了嗎?”一個男人的聲音通過耳麥傳入耳朵,“我馬上過來。”
就這兩句話,京以珠感到了一絲…怪異。
身後有人類的腳步聲。療愈師們大多數植物界的共生者,持以藥用的生命體會更方便于專攻治療。
執行者們心身俱疲,京以珠緩慢回頭時,卻被一股力道推開——噗呲。
身旁的那個女性療愈師的心髒處出現了一個血洞,與此同時,蕭遠山的根系裡出現了一隻複眼蜻蜓。
“老幺!”他急促地喊着,“有一隻複眼蜻蜓!”
“這不重要!”京以珠穩住腳步,扭頭看向身後:“他……”
女療愈師倒在地上,而随行任務的另一個男性療愈師…他還能算是療愈師嗎?
他的身上長滿了貓科動物的毛發,手指幻成利爪,淌着血,一半的臉頰完全動物化,另一半卻還是維持着人類的模樣。
他說:“我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了。”
雙體共生。京以珠與蕭遠山同時得出這個結論。
“快點…快殺了我!”他嘶吼着,屬于人類的瞳孔流露出恐慌,面對死亡的恐慌。
而他的身體卻被支配,行動與言行完全不符,直覺性地撲上前攻擊他們。
共生力直接暴動。
京以珠的視角仿佛被放慢了一千倍,她在面對這個已經算不上同事的同事時遲疑不決。
雙體共生可以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