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歸甯很像是接手了譚深的活計,為了确認自己師妹的生命安危,一天下來得跟着刀春寒跑兩回療愈處。
但就他而言,看望并不能起多大的作用。
執行長白山任務的記憶視頻沒有在執行部公開,不過從蕭遠山的口述得知,京以珠的受傷是意料之外。
喬飛燕收到了姜蒼術的訃告。封隐在那晚找到她,鄭重地與她轉告姜蒼術的遺言,并且給她批了三天的假期。
她沒有遵從姜蒼術的遺言忘記他,也沒有使用那三天的哀悼假期,而是如往常一般天天打卡上班,想第一時間看到京以珠的蘇醒。
她很怕京以珠也醒不過來了。
“飛燕,要不你休息休息吧。”刀春寒的眼裡毫不掩飾擔憂,“你這樣子看着…不要逞強好不好?”
喬飛燕的面貌與往日的神采奕奕簡直大相徑庭,仿佛傷及了靈魂,頹喪的氣息彌漫。
“我沒事的。”喬飛燕面無表情道,“我覺得我現在不能閑下來。”
邱祯讓刀春寒别再勸慰她,“飛燕多大的人了,她心裡有數的。”
刀春寒并不認同地蹙眉——戀人的突然離世,她精神狀态能好?
“我有休息的。”喬飛燕慘淡一笑,“我和術哥的關系也沒有你們想象中那麼近,那個膽小鬼可不敢對我做什麼…事。”
跟在最末尾的孟歸甯瞥了她一眼,到底是忍住了毒舌的本能,沒有說出她整晚整晚都呆在長白山的事。
孟歸甯隻是偶然發現的。
他跟封隐讨論了一下這次任務的蹊跷,後者雖然已經弄清楚了原尾,但孟歸甯還是決定自己走一趟,看能不能發現一些其他問題。
那是京以珠陷入昏迷的第三天。他在下班之後先回了一趟主家,跟父親走了一下有關間諜懲處的信息對接,随後前往長白山。
掠過郁郁蔥蔥的森林,感官靈敏的聽覺捕捉到一些微弱的呼吸和啜泣。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幾棵紅松樹下,看見了喬飛燕。
十月份的長白山經常下雨,偶爾也會下一些雪。在雨水的重複滴答聲裡,女性人類的啜泣聲就變得尤為突出。
孟歸甯見她蜷縮在紅松樹下,腦袋被手擋住,長長的卷發散開,在顫抖。
他好像透過喬飛燕的身影看見了自己。
當初那個得知張怡死訊時,整夜整夜都睡不着的自己。
之後接連好幾晚,孟歸甯都去了一趟長白山,然後在那棵樹下看見喬飛燕。
她大部分時間都是沉默,偶爾會一個人自說自話,話題轉過來轉過去都是婚前旅遊。
孟歸甯從三言兩語中得知,那是姜蒼術為了給喬飛燕開始一段婚姻的慎重考慮期。
有人總說,一段旅程就能看出兩個人到底合不合适。
“你還說絕對可以照顧好我呢。”
“騙子。”
“你又騙我。”
“我不要再相信你了…你也知道。”
“可是我們都知道,不是嗎。”
“我原諒你…你也原諒我吧…”
孟歸甯客觀認為自己不能再聽下去,不然他會不受控制地牽扯出自己的哀怨。
被張怡“欺騙”的哀怨。
所以孟歸甯安靜地離開,為一個失去戀人的人留出空間。
讓她可以哀悼,可以不用在意朋友們的擔憂,放松自己緊繃的神經流出眼淚。
他眨了一下眼睛,随後聽見邱祯不滿的指責封隐:“我問過療愈師了,他居然一次都沒來看過以珠,什麼人啊!”
“一次都沒有嗎!”刀春寒被驚到,“他能有多忙啊!連看望的時間都沒有?”
封隐目前應該算不上忙碌,檢測人類生命體的事情有生命檢驗科處理,哪怕是羅徹斯特的事情,也不可能占據他的所有時間。
即便拉結爾的事也輪不上他操心。
但他确實一次都沒來過。
四人為首的刀春寒擰開門把手,果不其然看見仍處于昏迷的京以珠。病患身上沒有插上呼吸管,也沒有再輸血,像睡着了一樣。
據主要負責的療愈師說,六眼沙蜘蛛的毒素代謝得不錯,至于為何仍然處于昏迷狀态,思來想去也沒有一個肯定答複。
“以珠再躺下去得在病房裡過年。”刀春寒悶悶不樂,“站起來罵司長啊!他作為男朋友都不來看你啊!”
刀春寒的聲音很大,卻沒有吵醒她。
“我認為相較于這個問題,”孟歸甯靠着牆壁慢慢道:“我們該怎麼說…或者該不該告訴她拉結爾的事情。”
此話一出,本就安靜的氣氛更加死寂。
“……不說嗎?”喬飛燕難得表現出一點情緒,“以珠是她徒弟啊…”
“她有權利得知的…”
邱祯長長地舒出一口氣,道:“萬一她醒來,從别人那兒得知了,不得罵死我們啊。”
說完又覺不對:“雖然以珠不會罵人。”
“師徒倆都整整齊齊地昏迷不醒……這真是…”孟歸甯的毒舌都架不住罷工,“算了,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