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以珠站在刀春寒家門口，用力地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然後努力平複自己有些激動的情緒，等自認為看不出什麼異常後才敲響了門。

刀春寒很快來開門。她身上還穿着圍裙，手裡拿着一個沾滿油漬的鍋鏟，看見京以珠時揚起笑容，揮舞着鍋鏟：“快進來！”

“好。”京以珠勉強笑着說，然後走進去反手帶上門。“有沒有我可以幫忙的呀？”

“怎麼可能呢！”刀春寒一蹦一跳地跑回廚房，抽油煙機開着，聲音挺大。“你和司長說得怎麼樣呀？”

京以珠靠在廚房的門框邊上，看着刀春寒手法很熟稔地翻動鍋裡的茄子。“我還能說什麼啊…可能…就有些不愉快…”

“不愉快嗎。”刀春寒放上蔥花，大聲告訴她：“那現在就開心吧！因為你來到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地方之一！”

京以珠被她逗樂一下，心裡的陰霾揮散了大半，“是啊是啊，因為我在跟我最好的朋友家裡呐。”

她走進去幫忙清洗碗筷，然後放在餐桌上一一擺好，餐桌上已經有一道茶樹菇炖雞，沾水碟都已經調好了。

刀春寒樂滋滋地端着飯菜出來，“鑒于隻有我倆，所以就這兩個菜昂。”

“超級合适呢。”京以珠學着她誇張地拍了拍胸口：“太多的話可吃不完呀。”

睜開眼睛，下一秒就注意到刀春寒關上冰箱門，手裡拿着兩瓶罐裝啤酒。

“要喝酒嗎？”京以珠問，“我的酒量你可見過的喲。”

“你不是不開心嘛。”刀春寒用手指扒拉着下眼睑扮鬼臉，“借酒消愁~”

京以珠無奈地笑：“借酒消愁愁更愁。”

“這你就不懂了吧。”刀春寒放下手裡的啤酒，一闆一眼道：“有時候情緒也需要得到釋放的啊！”

京以珠聳肩：“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兩人落座，都沒有講餐桌禮儀的習慣，京以珠率先夾了一筷子燒茄子，嚼了兩下不由驚歎：“哇！”

“好吃吧！”刀春寒很得意，“我特地選的辣椒，隻有一點點辣度哦！”

“春寒你的廚藝真的——”京以珠星星眼崇拜，舉起一個大拇指：“超級棒啊！”

刀春寒哎呀一聲，怪笑着說哪有。

她端着碗刨了一口米飯，看京以珠專心緻志地啃着雞腿，不時贊歎着搖頭。

“咔。”鋁罐被捏凹陷而發出的聲音。

刀春寒咽下那一口小麥果汁，用手慢慢地撐着下巴，看着她：“以珠，我媽媽發現自己得了乳腺癌之後就對我超級嚴格。”

京以珠拿着雞腿的手不自然地停了一下。

“我沒事…或者你覺得這個需要避諱一下嗎？”刀春寒夾了一根茶樹菇在她眼前晃悠，成功引起京以珠的目光後，才将那根茶樹菇放進京以珠的碗裡。

京以珠咽下鮮嫩的雞肉，遲疑地搖頭。

“春寒，你…”

“以珠，她已經去世了。”刀春寒放下筷子又喝了一口啤酒，“已經是死去的人了，重要的是活着的人，不是嗎？”

她貌似毫不介意，侃侃而談。

“她當時檢查出來就是晚期，沒多久時間可活了，所以她告訴了我，然後超級嚴肅地跟我說，春寒呐，媽媽以後不能陪你長大了。”

刀春寒不禁喟歎，說：“她說她希望我以後的人生可以快樂，但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奠定我能快樂的基礎。”

“……所以，她教了你做飯。”京以珠放下筷子，沒看刀春寒，而是看着自己右手邊的啤酒罐。

藍色的，白色的。

“嗯呐。”刀春寒點頭，手指一根一根細數着，“洗衣服，打掃衛生，買菜小技巧，還有砍價呢！”

“哇，你學了好多實用技巧！”京以珠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在為刀春寒高興，所以語調高昂。

“是的呢~”刀春寒很受用，“但最重要的，就是開心。”

京以珠眼神飄忽，“是啊。”

她沒問，當時的刀春寒要怎樣才能做到開心。

刀春寒這個人，每個不認識她，不了解她的人大都會認為她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才是吧。

“所以我媽媽就和我說啊，不要一味地去追求死去的人，存在于自己身邊的，才是最重要的。”刀春寒的手指沾上了一點撒出來的酒液，在木桌子上畫圈圈。“人嘛，不要活得太高欲望，既要又要得不到，才會不開心。”

京以珠怅然地靠在椅背上，擡頭望着天花闆，“是啊…”

她太想要每個人都活着，可逝去的終究回不來，不舍啊，所以循環不得終。

“可是會想啊…”她念着，“會想啊…”

刀春寒雙手捧着臉，“我也會啊。”

北城的夜晚在這時已經黑透，她看見隔壁的燈光從窗戶投出來，撒下一道金色的光輝。

“我也會想起她，會夢見她。”刀春寒笑着歎氣，然後活力重回胸膛：“我每次想起她的時候，都會跟她說：看吧，你女兒活得很快樂，有朋友，生活得也很棒，不用擔心我！”

很潇灑的回話。

很…刀春寒。

“春寒，你真的很厲害。”京以珠苦笑，用很羨慕的目光看她，“特别厲害。”

“那當然！”刀春寒拍拍胸口，“我可是刀春寒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