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上午,執行部收到了那顆人類生命體的總結報告。
衆人圍着那幾頁文件,看着上面的數值分析,封隐說:“人類生命體的效力很大,包括且不限于動用别人的壽命為自己複活。”
像那個殺了姜蒼術的花朵胎記男那樣。
“衍生力還無法得知。”封隐說時短暫地停頓一秒,而後繼續道:“我有一個提議,孟歸甯,你可以試試雙體共生。”
喬飛燕拿着文件,捏住紙張的手指用力到失血泛白,“司長,這風險很大。”
封隐直言:“是。”
沒有哪個共生者不知道雙體共生的風險。
“孟歸甯的生命體是東北虎,相較于部裡的其他人,他會完成的融合幾率更高。”封隐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這樣的生命體不能落灰。”
東北虎在動物界裡具有強悍的攻擊性,人類的狡猾可以互相彌補。這是封隐篩選出的,唯一一個完美人選。
雖說陸風遙與京以珠等人也屬于動物界,但封隐說:“他有一個任務。”
此話一出,整個執行部忽然寂靜。
大家的目光統統落在封隐的臉上,後者神色自若,仿佛作出這樣一個殘忍決定的人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那樣。
京以珠喉間發緊,很費力地擠出幾個字眼來:“會…有危險嗎?”
她的問題顯然經過慎重過渡,沒有說出那個字眼,但所有人都了然于心。
讓孟歸甯雙體共生,然後去執行任務。
就像大家都太清楚封隐這個人的客觀、冷血——他不會平白作出這個決定,他一定是基于某種原因,出自各個方向揣摩敲定。
“…我無法辯駁。”封隐坦白說。
“好的。”孟歸甯說,“我會做到的。”
陳靜不可控地蹙眉,在望向孟歸甯的淡然之前,她先發現了喬飛燕的驚詫臉色。
這個失去了未婚夫的女孩子一把将文件摔到封隐身上,緊繃的理智突然炸裂,神态猙獰到極點,大聲沖男人吼着:“封隐!你是不是真的瘋了!”
封隐看着白色的紙頁在眼前翻飛墜落。
“死了一個還不夠,你就急着送下一個去死嗎!為了和平就這麼不擇手段嗎!”晶瑩的淚珠從臉龐上連成線,斷落。尖銳的質問,竭力的怒吼,沒有得到停止:“為了公民,我們就不是公民了嗎!”
每一根草都是草。
每一朵花都是花。
可成為了執行者的人,就不是公民了嗎?
範珂緊緊地拽住自己兄長的袖角,在面對這樣情形時,她還是喪失了思考,下意識依附自己唯一的親人。
郝鶴看着自己的師傅,整個人好似都被扔進了一個真空環境。他要取舍,在奉獻與自私中取舍。“喬師傅…”
京以珠看着瀕臨失控邊緣的喬飛燕,身體下意識擋在封隐的身前,努力轉動思維、平複聲線:“飛燕,司長這樣做…他得給出一個令大家信服的理由。”
“京以珠!他當然不會送你去死、”喬飛燕一時間口不擇言,可說出這句話的下一秒,她的理智就被強行逮捕回籠,“對不起…”
不止理智,她突然傾瀉的憤怒也被自己強行收斂。
臉上,眼裡露出的憤恨平息,喬飛燕像是被巫師施展了冷靜法術,将心裡的所有悲傷和積郁全部凍結成冰。
一時手足無措,喬飛燕隻能無助地一味道歉:“對不起,司長,還有以珠,對不起,我的情緒有些失控了…我為我的發言道歉…對不起…”
她突然被一個懷抱擁住。
邱祯安撫着她,溫暖的手掌摸着她的自來卷頭發,緩緩道:“飛燕,我們能理解你。”
“沒事的飛燕,司長需要給出解答。”京以珠仍然擋在封隐身前,縱使她保護着他,但她不會徇私舞弊。
她說:“因為我也不能接受。”
不知道喬飛燕有沒有聽進去,因為她的表現實在是太痛苦了,隻能一直反複說着那三個具有内疚的字眼。
“吱個聲啊!”關筝一個頭兩個大,“孟歸零到底要執行什麼任務啊!”
刀春寒悠悠舉手:“也不一定會有事…”
封隐看着孟歸甯,說:“在雙體共生之後你需要離職,然後前往日本。”
“我與秦淮聯合部的部長餘毅中對接了目前的邊境形式,長白山入境這件事,還有台省的共生界方面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封隐陳述自己所知的一切,“日本共生監察署沒有明目張膽的進犯,而是選擇了EOG等雇傭組織籍此達到目的。”
即便受到強烈的質疑、冒犯,封隐仍然選擇直面自己的冷血思考:“孟歸甯适合進行雙體共生,加上他被父親牽連的間諜事件,其外便是…他本就活不了多久了。”
封隐說:“所以,我選擇發揮他的最大價值,想讓他最大程度做到…死得其所。”
沒有人說話。
于私,封隐很殘忍,即便孟歸甯快要油盡燈枯,他也得不到一分鐘的安甯。
于公,封隐很客觀,給出的理由都是基于大局而論,奔赴死亡,光榮犧牲。
所以沒有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