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手裡的人類頭顱,他的白色頭巾已經散開,裸露出裡面的光潔的頭皮。
沒有一根發茬,像是自然脫落,而非刮掉的。
蕭遠山下意識蹙眉,腳尖輕輕一動,發現方才的可憐人質怔愣着看向自己。她臉上全是噴濺形血迹,将她青春正茂的容顔覆蓋了,這一瞧,像是被吓傻了。
眼睛眨巴兩下,蕭遠山一手将□□别進褲腰後,然後費勁吧啦地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巾,伸手遞到她面前。
“擦一下吧。”蕭遠山唇角一彎,“抱歉吓到你了。”
等女學生癡愣地接過,他才轉過身,跟任課老師解釋一句:“我是執行者,剛剛執行任務引發的損失可以找SEHD報銷修繕。”
畢竟桌椅好像壞了好幾張來着……
任課老師反應過來,飛快點頭:“好的啊不對,沒事沒事…順利就好…”
蕭遠山輕笑一聲,開了一面根系将被分屍的對象傳送回司裡,然後幫忙将桌椅搬回原位後便離開了。
不知道邱祯那兒處理得如何。蕭遠山這樣想着,但還是放心邱祯的細心,貌似女性戰鬥者的細膩是與生俱來的……羨慕。
走根系回到那處室内體育場,鼻間嗅到了濃重的血腥味與硝煙味,但室内卻沒有發現血迹。蕭遠山心口一跳,轉過身,正打算往外面走,一擡眼,看見了邱祯和一個陌生男性。
她們的屍體。
黑發男人的身影好像就此定住,十一月的冷風從打開的大門口刮進來,吹拂到他的衣襟之上,連同那股代表逝去生命的血味。
她們的軀體并不完整,蕭遠山的目光所及發現了彈片,與飛濺的肉塊、布料混合。他是如何确認那是邱祯的?
因為女人的身體還較為完整,但那也是半副身體都被炸爛掉的完整,她右臉頰的小痣,脖頸上還殘留的保護緞帶,她緊握着的那把,已經毀壞的MP7。
蕭遠山的感知器官仿佛宕機片刻,直到逝去者的肉身開始湮滅,他才反應過來一般,飛快地跑向她,抱起她最後的身體返回特殊事物處理司。
“何首烏何首烏!”他跌跌撞撞地跑向事件複盤登記區,根系都沒有得到及時關閉,他大聲呼喊着那位何首烏共生者,待對方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好像又不知如何開口了。
對方見狀也是愣了兩秒,随即反應過來飛快伸出手去觸摸邱祯還未完全湮滅的身體。
記憶視頻開始錄入。
蕭遠山無法改變地感受到臂彎裡的重量正在快速減輕、消失,直至空空如也。
懷裡輕輕的,心髒沉沉的。
“我去他媽的…我去他媽的…我去他媽的我去他媽的我去他媽的啊啊啊啊!!!”青年脫力地跪倒在地上,握成拳的指關節一下一下地重錘在地面,他大聲咒罵着,一遍又一遍。
正如目睹同伴的隕落,一次又一次。
一而再再而三的目睹,蕭遠山沒有感到麻木,他隻感受到了愈發澎湃的恨意與悲傷,它們張揚着存在,呐喊着他的無能為力。
整個特殊事物處理司已經不知多少次,再度籠罩着瑩白色的光輝,為戰友的犧牲哀悼。
發現這一信号,許多人站立起來,輕輕地閉上眼睛,輕輕地獻上悼詞:“一路走好。”
執行部最先發現的是範珂。這個經曆過一次這樣情形的青年仍舊沒反應過來,上一次出現時大家都在為京以珠的傷勢憂心忡忡,她也沒敢開口問。
所以這次她開口了:“怎麼司裡又亮起這個光芒了——”
陳靜側目,登時瞳孔猛縮,飛一般地跑出門去,往樓下一望,蕭遠山仍然跪在那兒。
“是誰——!”陳靜近乎破音的質問,她甚至沒有回頭通知朋友們的時間,惘顧了司裡的行動條例,沖動地翻下樓道扶手,“阿祯!阿祯呢?謝钺!…阿祯呢……”
她強撐的力氣,在得到一位事件複盤登記區同事的回答時猝然喪失,身體恍惚一下,語言功能也棄她而去。
“陳靜,”她說,“邱祯…犧牲了。”
陳靜感知到了強烈的耳鳴,雜亂無章地侵擾她的腦神經,瞠大的眼眶被一團霧氣掩蓋,沒等掉下來,有人伸手為她輕輕拭去。
“不要哭,小靜,不要哭…”陸風遙捂住她的眼睛,叫她别看見這殘忍的光輝。
察覺到劇烈的共生力波頻,明溪走到責罰處的門口,遙遙一望,果然是…執行部。
“特殊情況,特殊處理。”白頭發的青年男人站在她的右手邊,“你認為呢?”
明溪聽着忽大忽小的啜泣聲,目光定定地落在一樓的黑色地面上,輕聲道出一句:“一路走好。”
而後她轉身,出言嘲道:“我可沒有你冷血的萬分之一。”
被嘲諷者淡淡一笑,誇贊道:“你又成長了不少。”
明溪的腳步一頓,然後大步流星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