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虛弱的姑娘回答一聲弱弱的回答,老鸨歎了一口氣,眉頭緊促:“讓小翠扶着你去寝屋好好修養着,這裡我我來安排。”
側頭又對打雜丫鬟小翠說道: “湯婆子和紅糖水一樣不能少。”
應了一聲後兩人轉身離去,老鸨皺着的眉頭一刻也沒放松,愁從心裡映到面,突發狀況自有對策,隻是人選方面倒是有夠為難人。
“鸢兒,我記得前幾日教事婆婆說你琵琶彈得熟練,可有此事?”老鸨也是無奈之舉,琵琶不是個好學的東西,奈何這個來路不明的鸢兒一點就通。
鸢兒再怎麼自信也不免覺得受寵若驚,沒想到她還真等了個結果:“樂器中,鸢兒确實最擅長琵琶。”
像上天安排一樣巧合,老鸨并不是非她不可,但凡鸢兒有一分猶豫不決,這個機會也會是他人,如此進退齊全,她想要的就是一個的态度。
不便多說,鸢兒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酒氣脂香在空中混合,爐子的熱氣讓之更快揮發,初聞無異,久嗅昏昏欲睡。
裡面沒有她想象般的奢靡之風,什麼酒林肉池、群魔亂舞,荒淫無度……這些在她打開門前通通在她腦海中過了一遍,所幸眼前隻是歌舞升平,不令人作厭。
在她印象中,所謂的富家公子不過就是披了層人皮的野獸,行為荒唐舉止輕浮。
随着木門推開,裡面的人最該警覺,除了琴弦還在波動,人聲戛然而止,衆人側頭去望冷氣灌入的地方,衆目睽睽之下鸢兒波瀾不驚大方行禮:
“見過顧少爺、陸少爺。”
沉默是最讓你抓狂的東西,尤其是被人忽略後的沉寂。屋裡人似乎都不曾閑着,案台上的果蔬杯盞被人撤了下去,一盤棋擺在中央,兩頭各有一人執棋,剩餘的人都擠在兩側觀棋。
琴音纏綿,弈棋相争,在滿春院還真是一股清流。
顧雲舟注意力全放在棋盤上,對動靜視而不見,陸從言見難分伯仲的局面也跟着揪心,聽到門扉處的動靜,稍稍擡眉看清了人影,無心一說:
“這怎麼和出去的那個不一樣?”
鸢兒自命清高,即便身份不如從前,暗地裡有自己的铮铮鐵骨,招搖進門後的情況不在她意想之中,無出風頭的點,隻能安分回答:
“回陸少爺,奴家名喚鸢兒……”
“既然是劉鸨母安排的就沒錯。”陸從言沒有心思聽無關要緊的話。
房内的劍拔弩張的安靜讓人多說一句都是錯,鸢兒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打斷,目思意營的打算結果換來潦草的出場,做無用功也不過如此。
她還是太過天真,以為經曆苦難就能看透人心,到頭來就把一切想得簡單。
曲中止,人未散,鸢兒走上了看台,重新拾起未彈完的曲調,琵琶在懷,手起指落在弦上,回蕩的音在指間散開,不曾演練卻相得益彰。
曲隻是玩樂時的輔料,“陽春白雪”音調與現在的季節不相幹,窗外是雨打屋檐,光是聽很沖突,但在這裡最合适不過,經過爐子烘烤,将冷峻的博弈帶向欣欣向榮的初春。
對弈不得急躁,需運籌帷幄,才能決勝千裡;落子無悔,步步捏人心。
與顧雲舟相對的姑娘眉頭早已緊促,黑子捏在手中遲遲不落,猶豫再猶豫,即便身穿薄紗裙,背後也隐約出了細汗,看的人也屏氣凝神,不幹擾人心智。
她可是後悔了,隻想着是玩樂,沒想到來的兩個人動了真格,知道銀子不好賺,但沒想到賺少爺的銀子還得博覽群書。
下棋,這得用實打實的學識加持,棋藝一般人可悟不透。
在一聲驚呼後,鸢兒的眸才再次擡起,隔着細紗,她眯着眼去看外面的人。
“顧兄棋技依舊穩定,步步為營,最後一子定勝負。”陸從言伸手拍顧雲舟的肩膀。
長時間一個姿勢讓他四肢麻木,換了一個姿勢使整個身軀往後靠,沒有完全向後倒,半撐着身子就有人主動相貼。
棋分勝負,人盡數散開,棋盤上數百顆棋子瞬間雜亂,有的掉落在地,聲聲清脆。
一直不能近身的姑娘算逮到了機會,争先恐後上前,做他身旁人。
“顧少爺棋藝了得,我等自然不能與之相提并論,隻想以後顧少爺有了空閑,能給我們指點一二。”嬉笑着,有幾位姑娘的手悄然摸上的顧雲舟的臂膀。
細紗太過朦胧,鸢兒不知是否看花了眼,這顧少爺面上春霏色,可動作像是在有意阻擋姑娘們的舉動,讓人撲了空,眼睛裡的笑又在引人沉淪。
他果然天生适合尋花問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