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舟回宅的時候不是深夜也萬籁俱寂,多日滴酒不沾的後果就是不能自己,沒把握好度直接睡在了滿春院,醒來時身處異處,旁邊也沒個人。
昏昏沉沉起身,低頭見自己隻穿了裡衣,不用想也知是老鸨安排的,沒有放縱後的懊惱,隻覺得耽誤了生意上的事務。
陸從言家中長輩在,心中提着一根防線才沒輕易醉生夢死。
顧雲舟穿戴整齊出了房門時老鸨很是驚訝,本還想着留這兩位過夜,還沒說出挽留的話,他倆就已經披好了披風,吩咐起随從。
大晚上的老鸨出門送客的确不常見,隻能說大門大戶規矩确實多。
日短夜長加上天氣寒冷,宅子裡的人早早便去休息了,聲音會在黑夜裡無限放大,馬車停放又是不小的動靜,一兩片燭火亮起,随着靜下熄滅。
回來時,顧雲舟故意打開馬車的窗布,吹了一路風,凍僵了臉,也清醒了不少 。
本來要去側宅的,路過主宅時停下了腳步,想去書房看看,僅僅因為那裡透着光。
他心裡是不安的,想不到什麼原因能讓主宅書房的燈亮着,哪裡可是存了顧家全部的賬單,真的一絲一毫也不能馬虎。
離近看果然燈火通明,透過窗紙甚至可以看到虛晃的人影,顧雲舟一驚,這個點,難不成他爹回來了?
這要是撞見了可不就完犢子了,縱使自己這麼多天任勞任怨,可也隻知道今天這次的吃喝玩樂。
快到門口沒聽見什麼大動靜,心下一沉又覺得不對,要是他爹回來,肯定會提前半個月寫封家書告知,家書他沒收到,昨日京城運貨的馬車才啟程。
想着想着就到了門口,推門前顧雲舟聞了聞衣襟,幸好吹了一路風,身上的酒味散的幹淨了。
進了門,搭眼一看,青黛衣裳小發髻,坐在書桌前的幸好不是他爹。
再去看,一女子手撐着額頭擋住了面,看不真切,顧雲舟正要發問,那人被開門的動靜驚到,擡起頭去看。
意料之外的之外,居然是吳嘉平。
從開宅門開始,吳嘉平就知道顧雲舟回來了,她以為這個時間點了顧雲舟肯定直奔側宅,沒想到他還能轉個彎。
門被推開在意料之外,兩人雙雙驚訝不已,随後吳嘉平先開了口:“你來這做什麼?”
顧雲舟聽這話覺得不對勁,搞得這書房好像是她獨有的,反問道:“這話應該我來說,你大晚上的不回寝屋在這搞什麼名堂?”
顧雲舟邊說邊上前,目光不在吳嘉平身上,一直在看書案上被翻過的紙張。
見他越走越近,吳嘉平起身離開桌椅,手忙腳亂退到一旁,陪着笑臉解釋:“這不是你不在嘛,傍晚的時候庫房那邊來人對交賬單,我看挺急的,就想着試一下,沒想到一合計下來也沒有多難,這多虧了你房中的那些書,看多了還真能學到東西。”
這件事她不占理,來這裡本就是看顧雲舟不在擅作主張,殷勤點,恭維點,又不是多難。
顧雲舟一聽又急了,吳嘉平還真敢動賬本子,最後僅存的一絲酒勁徹底沒了,這清醒的效果可比吹冷風管用。
去翻看,仔細比較賬單和賬本上的數,吳嘉平搓着手指悄悄擡眼去看,房内安靜了一會,片刻後顧雲舟就将賬本放下,喘了口粗氣。
幸好沒有差錯,全對的上。
吳嘉平見顧雲舟放松了眉眼自己也安了心,無話可說就要走,吳嘉平瞧瞧門又看看他,糾結半天決定和他一起走,畢竟同在屋檐下。
“那個……你午時到現在去了何處?”吳嘉平的着純屬無話找話,兩人名義如此,關系卻一般。
顧雲舟轉頭去看她,是印象裡的吳嘉平,沒什麼特别。
他的天性想讓他實話實說,不管花天酒地還是酒林肉池,告訴了吳嘉平又能怎樣,不知哪來的一股力,控制了他的想法,想讓他去說謊。
擰巴糾結,莫名的力占了上風,慢慢回了頭,連書桌也不收拾了就要走,不忘回答含糊道:“好友相邀,兩三人去酒樓小聚。”
見他要走,吳嘉平不帶猶豫動了身,在後面熄了燈燭,兩人走出後鎖了門,借着散落的銀光,吳嘉平追了上去:”原來如此,我還想着你今夜要不歸呢。”
“什麼不歸,散席後我不回家能去哪。”還是心虛,顧雲舟看天看地看月亮就是不看吳嘉平。
深冬時分燭火不易點燃,再加上天黑的快就寝就早些,自然就撤下了路邊的燈燭,沒了燈光照路步步維艱,緊靠微弱的月光反倒看得眼酸。
在吳嘉平一腳踩進薄冰封住的小水坑裡的時候才發覺忘拿了掌燈,鞋底雖厚還是浸濕了鞋襪,臉涼手涼,還多了腳冷。
為了防止再次發生這種不幸,吳嘉平靠近顧雲舟,兩人并肩擠在石闆小路上,剛才急不可耐的顧雲舟借着月光看了一眼身側,不知不覺慢下了腳步。
吳嘉平感覺到了,不過不領情,隻怨早幹嘛去了,要不是為了跟上他,自己也不能慌慌張張不看路。
之後到側宅路一個比一個沉默,一個隻想着濕掉的鞋襪,一個試着嚼碎内心的複雜。
吳嘉平心裡還有一個的想法,明顯這種想法不合規矩,她在猶豫不決。
起初,夜起時她瞧見側卧燈火不熄,後來側卧的燈火不再亮起,得知顧雲舟睡在了書房。同在一個宅邸,兩人鮮少見面,再見就是他忙前忙後方,庫房布坊兩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