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八月,森海市下了一場特大暴雨,空氣潮濕陰冷。
雨天路滑引發連環追尾事故,導緻整個星海大橋堵得水洩不通,橋上閃爍不止的車燈伴着此起彼伏喇叭與隐約咒罵聲交織在一起。
武清嘉坐在車裡,目光虛無地看着眼前擺動的雨刮器,任由車燈在眼前融成一團,清晰又模糊,反複循環。
她拿出口香糖盒,倒了一塊糖,扔進嘴裡,轉手遞給副駕駛略顯緊張的男友宋年。
“沒關系寶貝,我不吃。”宋年順手握了一下她的指尖。
不知道路什麼時候能通,武清嘉心情有點煩躁,吃糖緩解一下。
從潭城到森海,兩人輪流開車,路上突然下起了大雨,就沒換過來,現在她已經開了六個小時,有點累了。
電話鈴聲打斷了武清嘉的思緒,她看了一眼是她媽,接起電話。
“喂,嘉嘉啊,還在路上堵着呢?”
“嗯,不過應該快了。”
“行,你一會路過,到炬心把瑞瑞接過來哈。”
周陵瑞是她去世繼父的兒子。
十八歲那年,父母離婚,武清嘉跟着母親到了周家,兩年後繼父得癌症去世,弟弟就回到了親生母親那裡,不再跟他們一起生活。
雖然隻有兩年相處時光,但大家感情很好,逢年過節她媽也會叫周陵瑞來家裡吃飯。
今天這不年不節的,怎麼也叫他來了?
武清嘉心裡納悶,加快嚼了兩下口香糖,下意識地“嗯”了一聲答應,轉而又問:“他,不能自己開車回去嗎?”
“瑞瑞駕駛證沒考下來,自從上次出意外後啊,他心情一直不太好,作為姐姐,你多開導開導你弟,懂點事,知道嗎?”
車流緩緩啟動,武清嘉像是看到了希望,連忙回應道:“知道啦,媽媽,我開車了哦。”
“弟弟不是賽車手嗎?出什麼意外了?”
武清嘉握着方向盤,穩而緩地開動車子,慢慢地說道:“都是之前的事了。”
“那我送瑞瑞樂高,他會喜歡嗎?”宋年微笑着,他推了推鼻梁上眼睛。
“會吧。”
武清嘉用手肘碰了一下宋年,“很有姐夫的範嘛。”
“寶貝,我真心地就對待你,也要真心地對待你的家人。”
武清嘉快速親了一下宋年的臉頰,瞬時幸福感爆棚,頓感疲憊消減幾分,全然沒注意到宋年藏在右腿旁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一閃而過的暧昧消息。
車子使入小巷,還沒到炬心俱樂部門口,離老遠武清嘉就看見那裡站着個人。
雨水模糊了那人的輪廓,武清嘉是憑借本能的記憶,看清那人的臉。
周陵瑞站在房檐下,穿着無袖寬肩的白色背心和水藍色牛仔短褲,手裡撐着透明雨傘。
風吹過來的雨微微打濕了蓬松微卷的劉海,也些許地落在半邊黑的方框眼鏡上。
時隔多年,武清嘉看到周陵瑞的一瞬,心還是會驚跳一下,腦海裡不自覺地浮現出那令人尴尬的畫面。
她大學畢業那會,跟男朋友分手,精神不振時常喝得爛醉,被她媽發配到周陵瑞比賽的城市去散心。
某日,她喝醉後失态痛哭,狼狽不堪地控訴渣男,周陵瑞就這麼靜靜聽着,接着用紙巾換掉了她的酒杯,漫不經心地問:“要不,考慮考慮我?”
猶記得當時武清嘉真的是被吓得魂飛魄散,原地升天…
“不行,你太小了。”
“我…小嗎?”
武清嘉點頭認真地說:“弟弟是不可以成為男朋友的。”
周陵瑞湊了過來,她看着他一張一合的嘴,根本聽不清他說什麼,好像是在說什麼可不可以的。
然後…她斷片了…
她把他睡了嗎?
好像沒有吧。
無法得到确切的證實,武清嘉想問也不敢問,周陵瑞也是不說不提,二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以至于關系變得微妙起來。
武清嘉回過神擡手按了兩下喇叭。
周陵瑞緩緩擡頭看過來,邁開長腿朝着車走來,在副駕駛門前稍作停留,随後打開後座車門。
武清嘉看着後視鏡映出的熟悉身影,深吸一口氣,薄荷糖和雨内外夾擊,帶來一陣清涼。
周陵瑞坐到車裡,收傘的動作,将肌肉的隆起與收縮都展現得恰到好處,關上車門,臉上才有笑模樣。
“姐姐,副駕駛這位怎麼稱呼?”
少年聲音清朗又富有磁性,入耳如羽,輕輕地撓了一下武清嘉的耳朵。
未等武清嘉開口,宋年率先打招呼道:“你好弟弟,我叫宋年。”
“哦哦,宋年哥,你好。”周陵瑞撥弄下劉海,“什麼味,姐姐好香啊,你的糖給我吃一顆呗。”
武清嘉擡了擡下巴,示意宋年把糖遞給周陵瑞。
“你要吃嗎?”
“謝謝宋年哥。”
武清嘉興許是因為車暢通無阻,心情變得異常不錯,瞄了一眼後視鏡,笑了一下打趣道:“叫姐夫就行。”
周陵瑞嚼了兩下糖,明明薄荷糖裡沒有咖啡因,卻讓他的心跳異常。
他握着傘柄的手緊了緊,燦然一笑,彎腰向前,身子微微探到主副駕駛中間,拍了拍副駕駛的座。
“還沒過門呢,叫什麼姐夫,你說是不是啊,宋年哥~”
“是是是,你想叫什麼都行。”
周陵瑞笑着随着向後靠的動作逐漸變淡,頭靠在車窗,盯着密集的雨點,眼底映着窗外的陰雨密布,也是心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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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别墅。
遠離市中心相對較安靜。
雨後洗刷過新樹紅磚,門外保安早已等候多時,為武清嘉指引道路入庫停車。
武清嘉察覺到了宋年的局部不安,好心地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沒事放寬心。
兩人走在前面。
周陵瑞淡淡的看了一眼,繃緊下颌線,無視過來後備箱幫忙拿東西的保安,一把把行李搶了過去。
三四個保安局促地追着周陵瑞:“哎!行李給我們拿吧!”
周陵瑞把宋年的行李丢給了保安,拿着武清嘉的行李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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