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這天,返程的人特别多,到處是人。
父女兩人下了飛機,拎着一堆禮盒,拖拽着行李箱,還有三個小時車程才能到家。
雁城古鎮,在雁城北的郊外,據說是哪個朝代的皇帝,為了悼念亡妻,修建的一座世外桃源,隻開發了一半為居民區,靜谧安逸适合養老。
到家時已是下午,天空中太陽西斜,落在一片片金黃燦爛的稻田。
武清嘉拿出手機,站在路邊拍照,給她媽發着報平安,想了想又給周陵瑞發過去。
接連響起兩下消息聲,是林琳和周陵瑞互相拍的照片,看得武清嘉一樂。
武彥平不催也不急,就站在旁邊等着,逢人都樂呵呵地笑着說,嗯呐,帶閨女回來了。
“爸,你有沒有一種,衣錦還鄉的感覺。”
“你别說,你還真别說。”
父女倆并肩站在小鎮口,不約而同地笑着,面前有一顆百年銀杏,葉子變得金黃,落了滿地。
樹下三五個大爺大媽正在打撲克,齊刷刷的目光都落在了他們身上。
“哎呀這不是我們小閨女嘛,終于回來了,馬嬸都可想你了。”
武清嘉大方地打着招呼,小鎮不大,鄰裡鄰居住得很近,互相都認識。
小時候,武清嘉還在這裡生活過一年時間,那時父母忙不在家,大姑又剛生了孩子,那段時間,她是靠左鄰右舍,東家喂一口米,西家喂一口菜,長起來的。
“馬嬸,你怎麼越來越年輕感覺啊~皮膚好光滑好細膩哦。”
“哎呦,瞧瞧還是我們嘉嘉會說話。”
“真的真的。”
“哎,嘉嘉啊,你有沒有對象呢,馬嬸給你介紹一個。”
武清嘉忽然一頓,笑容中帶着錯愕,武彥平一下子把閨女拉過來。
“我閨女還得寶貝兩年呢,可不能那麼早就嫁人。”
話說完就,叔叔阿姨們七嘴八舌地讨論笑着,父女倆一起回了家。
父女倆來到一個大院子,也都是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家裡親戚多,有外面回來人就都奔走相傳,都聚集在一起院子裡吃飯,特别熱鬧。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推開門整個屋子裡都是人,大多都是些熟悉但叫不上稱呼的親戚,總之大家都是在笑盈盈地跟武清嘉說話,熱絡地叫她吃瓜子,武清嘉也很好地融入。
武清嘉看到了她爺爺一愣,老爺子消瘦了許多,頭發幾乎都要掉光了,熱情笑着招手,像小時候那樣,塞給她好吃的餅幹。
她坐到爺爺的身邊,低聲地問候,可爺爺年歲大了,耳背聽不清,隻能笑呵呵地應和着,關心她工作累不累,穿的衣服暖不暖。
“爺爺,我很好。”武清嘉幹笑兩聲,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大姑觀察到了她的情緒,塞給她掌心一塊糖,摸了摸她的頭。
武清嘉手心捧着奶糖,也就是在家裡吃糖才有安心的味道,怎麼在外面一點想不起來吃呢?
“哎呦小武子啊,你家閨女不愧是嬌生慣養長大的,長得這麼白淨?”
“小嘉人是大攝影師,人家在國外可是拿過獎的嘞!”
“是嗎,真是厲害!那個有時間給你,娜嬸我拍兩張美美的照片。”
“哎呦孩子自己坐飛機回來都累了,看着臉色不太好,趕緊去休息休息吧。”
武清嘉拒絕了好意,跟着幫忙張羅飯菜,竈台上她也幫不上什麼忙,也就是幫忙洗洗菜。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已經到了晚上,吃過晚飯,大家都各回各家,熱鬧的院子一下子安靜下來。
武清嘉拿着相機坐在台階上,擡頭聚焦着天空的那一彎明月,俗話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或許明天的月亮會更圓更亮一些。
想我的時候,記得擡頭看看月亮。
忽然腦海裡就想到了這句話,身邊坐過來一個人,武清嘉吓了一跳。
是武彥平拿着相冊,遞到了她面前。
“什麼呀爸?”
“這個是從小到大你的作品集。”
武清嘉心窩一暖,小心翼翼地翻開厚重的封面,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糊得不能再糊的小花,思緒一下子就拉到了當時的場景,她人生中第一次碰相機,什麼都不懂手不穩,按了快門,拍下來媽媽養的花。
慢慢地世界以她的視角,逐漸清晰明亮地展開,畫面也豐富起來,每一張色彩都能把她拉到當時的場景。
最中間的一頁,放着的是她大二那年,投到視覺自然大賽拿金獎的作品。
那時候,為了完成繼父的遺願,三人去冰島旅行看極光,深處記憶忽然湧現。
涼風吹得武清嘉有些冷,她猛然想起那年冰天雪地裡,雖說是出去旅行,但大家臉上都沒有什麼笑意,忍得辛苦,她還要做那個活躍氣氛的人,強顔歡笑。
那是三人第一次一起旅行,也是最後一次,因為回國之後周陵瑞就回到生母那裡。
武清嘉本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離别,可當又一次面臨時,她還是委屈難過。
陽光未升起的清晨,一望無際的冰川上,武清嘉背對着周陵瑞,強忍淚水,揮灑誓言:“周陵瑞,你放心,我會一輩子當你的姐姐,保護你。”
她沒回頭,不知道少年是什麼表情,隻記得當時風很大,天氣很冷,極光很美。
她手冷得發抖,按動快門的手指是僵硬的,不經意間拍下的照片,是糊得。
那時她也不知道這張不符合主流審美的照片,是怎麼入了評委法眼拿獎的。
後來,幸得有一次工作機遇,她見到了評委,問出了心中疑問。
他說:我感覺到了當時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