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秋水他說:“我想活下去。”
玄容多少是猜到了對方的要求。隻是當對方真的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玄容才體會到雲秋水對于‘活着’是有多大的執着。哪怕和魔修同流合污,棄蒼穹派威名不顧,甚至堕了元一尊者的清譽,他也隻想活下去。這般貪生怕死,可真不像一個名門望派弟子的清傲。
雲漣笑了笑,望着窗外缥缈的夜霧,語氣淡然地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是不是在恥笑我這種貪生怕死之人?笑吧,我就是這種小人。”
雲漣眉目溫雅,端的是謙謙君子之姿,嘴上說得卻是小人之言。玄容一時看不懂他這個人了。
玄容見過無數的人,有背信棄義之人,有千年堅守之人,有無惡不作之人,有浩然正氣之人,有道貌岸然之人,有清骨絕然之人,有……卻沒有見過像雲秋水這樣的,說他是貪生怕死的小人,他卻感受不到他的一絲惡意,感受不到一絲畏縮,感受不到一絲懼意,恰恰相反的是,他看到是他面對魔修時的淡然和坦然,以及那,他都無法理解的對生的渴望。這種渴望與渴求,好似讓他成為了一個無堅不摧的存在,為了這個執念,他好似……變得無比強大,堅毅,從容。
真是一個矛盾的存在。
雲漣看着窗外的霧氣如薄紗慢慢覆蓋住了山頭,天空咋破,一絲晨光越過山頭輕吻大地。林間的白鶴飛鳴而過,在霧霭中留下一道水紋般的痕迹。
此刻雲漣他臉上的表情盡數散去,像個沒有感情的木偶,無人能猜透他此刻的心思。他也好似肯本沒有在等待玄容答複,表情淡然得始終沒有變過。
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像一個落水多時的人,盡可能地想抓住身邊可能出現的浮木。
“好,我答應你。”玄容從雲漣的眼中看到了窗外的山色,同時又恍惚地覺得窗外的霧氣像從雲秋水的眼中溢了出來,缥缈的,朦胧的,帶着水汽,能夠在拂過葉片時留下晶瑩的水珠。
“那,合作愉快啊~”雲漣眼中的霧氣盡散,那迸發出來的靈光,像一隻撕破朦胧薄霧的白鶴,刹那間帶着淩厲的鳴唳沖破一切的悲傷。
“隻不過啊,魔尊大人,我這病可不好治。”在得到玄容的答複後,雲漣又好似回到了那個漫不經心的狀态。
元一尊者都束手無策的病想來也不是一般的病,玄容多少有點心理準備。“你到底是什麼情況?要怎麼幫你?”
“天命決絕之症。”雲漣撩起他的袖口,露出他那慘白的手腕。那白得如初雪的手腕上有一條條淡淡的紅色經脈,雲漣運起靈力的時候,那經脈漸漸紅豔起來,豔得像落在雪地上的紅梅。“看到了嗎?當這些紅色經脈像蜘蛛網一樣覆蓋我全身的時候,便是我的死期了。”
玄容皺眉,伸手給雲漣把脈。
那微弱的脈象猶如燃盡的燭火,好似,風一吹,便散了。
還真是一個将死之人。
“天命決絕之症,本座也隻是聽聞過,你還是吾見過的第一個。”面對如此複雜微弱的脈象,玄容第一反應是讓雲漣舍棄這具肉身。“你的靈魂應該沒有損害,既然如此,本座可以用傀儡體給你打造一個合适的身體。”前世玄容因為那人在傀儡體方面也有所了解。
“正合我意,我也是打算換具身體的,隻是——”雲漣将靈力灌聚到指尖,瞬間指尖燃起淡藍色的火焰。“這是我的靈魂之力。”雲漣将火焰丢到杯盞中,刹那間那火焰爆裂開來,如一條火龍将這個茶幾都吞噬殆盡。
“怎會如此暴戾?!”這下輪到玄容詫異了。靈魂之力是魂魄凝聚的力量,失去□□的靈魂都是脆弱的,其所凝聚的力量都是微不足道的。哪怕是十惡不赦魔修的靈魂也是柔弱的,隻有當靈魂吸食戾氣、陰氣、怨氣,用其包裹靈魂,修煉出厲鬼的外甲,才會使用強大的鬼力。但其本質還是弱小的,所以很多魔修在□□損毀後第一反應是倉皇落逃,找具身體奪舍。“你怎麼會有如此強大的靈魂?”
雲漣将靈魂之力收回,他剛服下丹藥稍微紅潤的臉頰又變成一片慘白,割舍一點靈魂之力又讓他折壽了幾日,想想有點不劃算了。“我也不知道。”也許是經曆兩次重生吧,靈魂都被鍛煉出韌性了。“你也看到了,所以找具普通傀儡身體根本無法承受我的靈魂,恐怕一般的肉身也不行。”
“那就奪舍。”大魔頭可沒有任何道德觀,說奪舍就奪舍,說殺人就殺人。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冥冥之中感覺到,如果我奪舍,天道就會降下九天玄雷将我轟成渣渣。”雲漣來到這個世界後,就能察覺那缥缈又浩渺的力量,那是規則,是天道,是不容違背的存在。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