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幹什麼啊,淋雨,我喜歡淋雨。”
見她不說實話,山無名哼了一聲:“搞什麼神秘。”
顧青蓮解衣扣的手捏得越來越緊,水不深還什麼都不知道的對着少女噓寒問暖。
楊婉竹嘿嘿一笑,水大哥這人一看就是暖男,對誰都上心。
水不深的外袍是天蠶絲織成的天水錦,有價無市,披在身上别提多暖和。
但她還是脫了下來,還給水不深道:“水大哥謝謝你啊,你人真好,但我沒那麼冷,倒是你,要多穿點才是。我穿……”
回頭一看,正巧見到顧青蓮在解扣子。
楊婉竹不客氣地把手伸過去:“我穿顧青蓮的就好啦!”
顧青蓮高高興興地解下外衣,把楊婉竹裹得嚴嚴實實的,水不深看着他們姐弟情深的樣子,心中一陣溫暖,便收回衣衫,兀自穿好。
幾聲雨的功夫,家丁過來傳話。
“老爺有請四位仙君到内堂相談。”
虎族宗親大都以“胡”為姓,比如胡小眉,這位新上任不久的族長胡名塗,号“糊塗居士”。
楊婉竹在上一世中有幸見過這位糊塗居士,那時兄嫂大婚,胡族長身為娘家人參加婚宴,隻記得他不勝酒力,酒品還不好,開席後新郎官敬了他一杯,他醉倒以後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場面十分壯觀。
此時,胡族長俨然沒醉,來人走近,他遲遲不肯起身,隻是吩咐家丁看座沏茶,待這氣勢下來後,才緩緩開口道:“我聽說,四位仙君會看相?”
楊婉竹搶答:“何止會看,那必定是精通啊。”
“哦?”胡族長道,“姑娘年紀尚淺,卻有如此修為,那不如你來看看老夫我。”
一來就玩得這麼猛。
這還真難不倒楊婉竹,她掐指一算道:“族長大人,那些生辰八字,我便不多說了。我隻問一件事,你府上最近是否遇到了些不幹淨的東西?我剛來到虎村,便覺有異常,這麼一看,才發覺問題就出現在貴府上。”
胡族長手裡搓着的佛珠驟然斷了線,佛珠噼啪滾地。
楊婉竹歎氣:“那便是有了?”
胡族長張口欲言,卻半天沒吐出一個字。
那些事,讓他怎麼能夠大庭廣衆之下宣之于口啊。
楊婉竹一笑:“實不相瞞胡族長,我們不會蔔卦,也不會看相,方才隻是想诓一诓你。現在你不必說,你聽我一言。我來時看你這庭院之中,有許多這樣的紙錢,想必府上最近有人過世,可我也問了村裡的人,隻聽說族長大人家有喜,不曾有過報喪,這是疑點一。疑點二,村中丢失幼兒,本該上報仙府緝查,而您身為一族之長,卻久久不報,不知您究竟想要隐瞞何事?但我一見您,我就明白了,您印堂發黑,一定是遇上不幹淨的東西了。”
“我……我……”
家丁們退下,門窗閉嚴,一盞燭台在暴風雨的氛圍中搖晃着光暈,迷晃了一族之長渾濁的眼。
他也有幾宿沒睡了,眼皮疲憊地耷拉着,慢慢說道:“姑娘當真是會看相,我這個人不敢打诳語,有什麼話就直說了。死的,是我未過門的小妾。”
山無名:“不是死孩子嗎,怎麼又死上小妾了?”
楊婉竹喃喃:“喜也是她,喪也是她。”
胡族長再難維持着沉穩模樣,顫聲道:“事情是這樣的,前不久,我有意納一房小妾,這小妾是戲子出身,花錢……花錢就可以買得,我就把她買了下來,可是她卻……她卻突然失蹤了,找來找去,在那口深井的旁邊發現了她的一雙繡鞋。”
山無名:“你逼死了你的小妾?”
“話可不能這麼說!”胡族長站起身,四處張望着,痛聲道,“可不是我害死的她啊,她是自己死的,可千萬不能賴在我身上。”
山無名也站起身,咄咄道:“人家好好的姑娘,嫁給你就想尋死了,不是你的罪過,還能是誰的罪過?你不敢上報仙府,是怕這罪名落實,擋了你修仙的光明大道吧!”
胡族長氣得臉色發紫:“我要她的命做甚?”
水不深思索道:“許是強搶民女,人家不肯從你,你怒上心頭,失手殺人,妄圖井中抛屍掩蓋痕迹。”
“我絕沒想想過殺她。”胡族長含恨而跪,“我就知道,此事我跳進黃河也洗不幹淨,可我真的沒想過要殺她,她的确是有婦之夫不錯,可她那個丈夫,又窮又窩囊,還不舉,簡直不是個男人!我雖然年紀大點,但和她的丈夫相比,要好了不知多少,我為何我不是……我……”
意識到自己漏言,胡族長閉上了嘴巴,隻是流淚。
山不名一敲桌子:“強搶民女,這不就破案了嘛!”
水不深與楊婉竹卻先一步明白過來,齊聲道:“老阿三,你搶得是老阿三的妻?”
“不是搶!”事到如今,胡塗還在辯解,“真的不是強,是她心甘情願跟我的,我也給了老阿三錢,讓他們兩個離婚,我是仁至義盡了的。”
楊婉竹道:“這獻祭的鬼點子也是你想出來的?”
“曹氏夜裡托夢于我,總說自己腹中饑餓,向我讨要一對童男童女獻給她吃,我想隻要她果腹了,村裡丢孩子的事情就不會再發生了。這件事我也與諸位鄉親父老商讨過,大家一緻同意了的,更不能怪在我頭上!”
胡塗俯倒在地,泣不成聲。
楊婉竹道:“水大哥,這件事你怎麼看?”
“若真有人托夢于他,那這其中一定有惡鬼作祟,多半是那死去的曹氏,看來這件案子當隸屬玄冥司管轄。但若是我們現在聯合着玄冥司冒然把鬼召出,隻怕她會鬧個玉石俱焚,不如……”
水不深話音未落,楊婉竹笑道:“我們想到一塊去了,就這麼辦!”
沒想到少女應得那麼爽快,水不深還有些猶豫。
楊婉竹瞥了一眼爬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胡圖,小聲道:“其實啊,胡族長這個人才是又慫又窩囊,上輩子啊不是,反正就是他連喝酒都能一杯倒,幹什麼都是半途而廢成功不了,雖然現在所有證據都不利于他,但我總覺得,這件事還真不是他幹的。”
水不深啞然失笑:“這也是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