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學習不說,這些同學還特别愛尋釁滋事,什麼點小事都能發展成打架鬥毆,甚至聽說還有不少因此蹲少管所的。
俞淅隻想着快點倒完垃圾就走,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多留。
但偏偏,天不如她願,那幾個打架的人看見了她。
“哎,手上拿垃圾桶那個你過來!”
俞淅心中咯噔一跳。
她多希望他們說的那個人不是她,但她清楚,掩耳盜鈴沒有用,這隻會增添他們的怒氣。
她應該放下垃圾桶過去的,畢竟那個垃圾桶非常笨重,但她的心實在是太麻太亂了,她手上必須得拿着點什麼才能安心。
她蹒跚走過去,頭自始至終都低着。
她希望自己這種卑微低下的态度可以讓他們放過她。
他們似乎已經打完了,一方勝,一方負,眼下勝的那方仍在罵罵咧咧。
剛才喊她的那個黃毛吆喝了一聲:“這是新來的?看着很面生啊?還挺細皮嫩肉的嘛。”
俞淅屏住呼吸,動都不敢動,盯着有細細裂縫的水泥地,一聲不吭。
“诶?我怎麼突然覺得你有點眼熟啊?”黃毛忽而朝她走了過來,歪着頭觀察她,“你是不是就是那個開學第一天就惹了禦哥的新同學?”
禦哥,邰禦。
又是他。
俞淅閉了閉眼,越發後悔自己那天一時沖動做了那樣的事。
簡直了……她不是一直都很慫的嗎?那就繼續慫下去好了啊,吃了熊心豹子膽地爆發那麼一下又有什麼用?
黃毛又斷斷續續說了一些什麼,俞淅沒聽清,她現在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眼神呆滞而僵木。
黃毛見他說了這麼一大堆她都沒反應,好像完全當他不存在一樣,瞬間就惱了,一腳踢向她的垃圾桶。
垃圾桶裡的垃圾不多,但晃眼就被他踢得翻倒在地,裡面的垃圾倒了出來不說,桶也吭哧吭哧地滾遠了。
俞淅倏爾回過神,驚得肩頭一抖,血液在體内仿佛都顫了顫。
她死咬住唇,避免自己可能會發出什麼聲音。
熬過去就好了。
時間是一直流淌的,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她無力地寬慰着自己。
“得嘞!還真是個啞巴!”
黃毛好像是嫌晦氣似的,又踢了一腳垃圾桶,把那垃圾桶踹得更遠。
俞淅仍然是不敢言語。
啞巴,她恨不得自己真是個啞巴,就不會闖出那天的禍端來了。
黃毛帶着身後其他幾人離開,從俞淅身邊經過時,一個接一個的,都不輕不重地撞了她一下。
這完全在俞淅的承受範圍内。
沒什麼的。
比她以為的要好很多。
她拼命攥緊手。
圍繞在他們身上的煙酒和一些其他什麼味道漸漸彌散,布滿霞光的天空無限延申着,一片燦金。
俞淅卻隻覺得那紅如祭壇,寂靜在鮮血淋漓的天際掙紮,形如枯槁。
等那一群人鬧哄哄的聲音終于徹底泯沒後,俞淅才總算緩過神,如同溺水的人重獲新生,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這時,沉吟不語的教學樓中間樓梯道走出來一個人。
他背着光一路向前,輪廓被切割得尖厲而冷峭,姿态懶散。
學校教學樓後是操場和垃圾場,垃圾場旁邊是一道年久失修的鐵門,上面挂着一條同樣老舊的鎖鍊,但似乎并沒有阻擋的能力,枝節肆意在上橫生着。
出了門則是魚龍混雜的街道,什麼網吧紋身刺青店奶茶店ktv,五花八門各種各樣。
邰禦正朝着那個方向走。
俞淅看着大概十米開外的人,陷入解不開的糾結裡。
該不該……和邰禦道個歉?
或許和他道歉之後一切就都好了,她不會再受到針對和欺負了,哪怕不受歡迎也沒關系,她隻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就行了。
這樣強烈的想要回歸正常生活的欲望,讓俞淅鼓起勇氣,張口喊道:“邰、邰禦。”
事實上,俞淅根本不知道這兩個字具體怎麼寫,她隻大概知道這個發音。
她喊完又想會不會和其他人一樣喊他一聲“哥”會更能将她認錯服軟的态度展現得淋漓盡緻一些,但奈何……她實在是喊不出那兩個字。
而她口中被喊的那個人,在她苦思冥想之際,側頭朝她這邊看了過來。
俞淅覺得這個距離有點遠,她不太好說話。
于是她挪着步子往前移,盡量保證自己的聲音抖得不是那麼明顯:“之前的事對不起,我不該……不該推你,也不該那樣說你,我當時認錯人了,對不起……”
她本來頭垂得就低,這一道歉,頭懸得就更低了。
幾乎要埋下去一樣。
邰禦黑白分明的眸子輕飄飄地掃了她一眼,嗓音很淡:“不需要。”
俞淅閉了閉眼,下定決心地向邰禦邁了一步,“需要的,如果不是因為對你說了不好聽的話,他們也不會這樣欺負我,我……我還是要和你道歉。”
她原本隻想說第一句的,但不知怎麼,後面的話就沒受控制地湧了出來,想收都收不住。
天色不早,餘溫也顯淺薄,邰禦的剪影在霞光裡愈發利落。
他漆黑的眼神看過來,抓住她剛剛話裡的重點。
“你被他們欺負,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