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淅瞬間有如雷擊。
她忙不疊地脫了鞋,也沒管那鞋放得多淩亂,将飯盒放到茶幾上,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來給邰禦打電話。
一個,沒接;
兩個,沒接;
三個,關機了……
邰禦将手機甩到沙發上,頭也不回地進浴室洗澡,壓根不打算理俞淅。
*
四個半小時前。
九點半時,邰禦站在女生宿舍門口,卻遲遲不見俞淅人出來。他想可能是因為收拾行李,所以動作比較慢。
但又等了有半個小時,俞淅還是沒個人影。
邰禦正要打電話給俞淅時,宿管阿姨朝這邊喊了一嗓子:“找誰呢你?人都走光了,我下午也要走了!”
邰禦頓了頓,朝宿管阿姨那間房間走去。
宿管阿姨正在忙着收拾東西,沒搭理他,邰禦瞥見旁邊桌子上的離校登記表,拿起來一看。
最後一個名字是俞淅,時間是昨天下午十二點十七分。
昨天?她昨天就走了?
邰禦緊閉的雙唇間哼出一聲譏笑。
他将登記表扔回桌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回了學校附近的房子後,邰禦将鑰匙随手抛在一旁,沒開空調,也沒看手機,就坐在沙發那,半天喝一口水,半天喝一口水。
喝完一瓶,他也還在那坐着。
半晌,他往後仰了仰。
可以啊俞淅,
鴿他鴿得這麼徹底。
……
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
他掏出來看了一眼,然後就把它放在水瓶旁邊。
看着它震,看着它響。
水瓶上的水珠流着汗,慢悠悠滑下來,一滴一滴地彙聚在桌子上,連成一小汪。
到第三遍時,他直接撈過手機,長按關機鍵,再也不管。
俞淅又連忙編輯信息,愧疚得連飯都吃不下去了。
她真的不是故意爽約的。
在向園說出“你之前是不是打電話給我說暑期住宿的事”時,俞淅還是能記得她和邰禦約好了的,但當向園說接她回來時,她就把這一切都忘了,她滿腦子都是媽媽要接她回來住。
這已經久而久之地内化成她的一項執行程序了。
隻要是和父母有關的事,那什麼都沒有那重要,她必須要把父母的事情放在第一順位。
她早已形成了這樣的習慣。
潛意識裡就促使她忘記了其他,隻記得向園要接她回家。
俞淅呆呆地凝視着毫無動靜的手機,内心的負罪感一波比一波猛烈。
她想應該的,他應該生氣的,明明說好的,結果她放他鴿子不說,甚至都不提前告訴他一聲,竟然讓他在這麼熱的天一直等着她。
而且這一切一切的前提,還都是她要求他幫忙。
可愧疚愧疚着,她的大腦開始趨利避害地為自己着想起來。
本來,本來她就惹了邰禦,現在又放了她的鴿子,她之後回學校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這樣的擔憂或許是因為現在人還不在伋縣的原因,所以沒有那麼逼真、那麼可怕,但也仍然會時不時地出來蟄一下俞淅,讓她不到一個月的暑假過得膽戰心驚的。
開學前一周,俞淅就和向園打了電話,說她打算後天走,想要提前幾天回學校收拾收拾,不然等到開學又忙裡忙慌的。
這個暑假,向園一如既往的很忙,三天兩頭不着家,俞淅幾乎看不到她人,每天隻能通過她房間門開的幅度來判斷她有沒有回來過。
向園對她什麼時候回學校沒意見,但她表示沒有時間送她。
這個俞淅早就猜到了,但真聽到的時候還是小小地失望了一下,然後很快就用很理解的語氣說道:“沒關系的媽媽,我自己可以去,你忙你的事吧,要注意身體啊。”
向園“嗯”了一聲,要挂電話時,又才匆匆想起什麼,“對了,錢我給你打進卡裡了,你自己看着花,照顧好自己。”
俞淅無聲地張了張嘴,忍住那迅速湧上來的一陣酸澀。
她不敢說話,怕向園聽出了她的哽咽聲,隻重重地“嗯”了一聲。
她知道自己這樣是挺矯情的,但沒辦法,她天生的性格、她成長的環境,都把她一步步塑造成今天的模樣。
*
一路舟車勞頓,再次站在三中門口,俞淅竟生出了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她瞅了眼旁邊綠色的公共垃圾桶,清楚地記得當時七月剛來還在那幹嘔過。
俞淅一路走回宿舍,于雙文還沒有來。
她将風扇和窗戶都打開,把宿舍裡面那股沉澱了一個月的郁結之氣給吹走。
洗洗擦擦一個下午就過去了,俞淅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坐在桌子前,拿起了手機,摁開,上面還是她發給向園的信息:【媽媽,我到學校了。】
向園是一個多小時後才回的,一個簡簡單單的“好”字。
俞淅聳了聳肩,決定不在這上面浪費過多時間,她要出去吃飯。
因為還沒開學,所以學校食堂沒有正式營業,俞淅隻能去校外覓食。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走進了那家邰禦之前幫她擋過那個職高男生的餐館裡,熟悉的位置沒有人,俞淅理所應當地坐過去。
她無所事事地打量着門口,沒承想下一秒就瞧見了邰禦和何輝。
俞淅瞬間端正了坐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