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南臨越近,許知韻的心跳得越快。應了那句——待見君時心已慌。
可這一世高高在上的貴公子是不認得自己,如何才能搭上話呢?畢竟前世對他有救命之恩,他才有耐心與自己多說幾句話。
總不好直說——元碩北,我們上輩子認識。矣,這般說會被打吧。總歸是會見到的,隻能到時再說。
許知韻下意識的摸了摸心口,前世心口中的那箭,總是莫名地疼,殺千刀的陳子良,幸好用袖箭殺了他,不然心口不僅疼,還憋得慌。
往南走,綠意漸濃,離奉京遠了,心情大好。
窗外的草木仍舊展現着生機,讓人看了也是神清氣爽。
早已醒了的蘭姨細細打量着阿韻,清秀的臉上可算有點笑容,柳眉彎彎,一雙如秋水般的靈眸清澈明亮。
阿韻開心,她也開心。
叩叩叩,馬車似乎停下了,車外的周大娘敲着馬車:“到瞿縣了,幾位下來松快松快。”
本就醒着的許知韻,聽到聲立馬扶着蘭姨下馬車,雙腳踩在土地上,整個人踏實又輕松。
蘭姨被緊趕的行程折騰的不成樣子,強支撐着身子被扶下車,深深地歎了口氣。
瞿縣算是這一路上路過的,最大最繁華的縣城了。
繡坊跟車來的是程管事,她辦事穩妥,提早就在客棧定好了房間,幾人梳洗休息一下。
程管事是極忠心的,打邱掌櫃爹娘還在世時,便跟在成衣店當學徒。
老兩口對她多有照顧,在邱家經曆了一系列波折後,她也未曾離開,仍然陪在邱掌櫃身邊,細心地照看鋪子,照顧邱掌櫃。
人心都是肉長的,邱掌櫃更是将程管事當親姐姐對待,給她買房買地,也是最信任的。
送繡娘去南臨,不能白跑一趟,還要買些衣料布匹回去。最重要的是南臨水運便宜,一些稀奇的物件玩意多,買一些用來年節送禮是極體面的。
再說同行趕車的也不是一般的車把式,那是程管事的丈夫,平時也是在繡坊做采買的,跟着來也算是壓車的。
兩口子既得了邱掌櫃的如此信任,辦事更是盡心。
程管事又安排了一桌飯菜,又添了一鍋雞湯,畢竟還有小一半的路程,吃好一些有力氣趕路,要是讓幾位繡娘生了病就不好交差了。
幾人圍着桌子坐了一圈,簡單客氣了幾句,便開始動筷了。
對于連着幾天吃幹餅子的人來說,這頓飯堪比滿漢全席,實在是美味。
蘭姨顧不得自己,連忙給許知韻夾菜,不一會許知韻面前的碗就摞起來了。
許知韻剛想勸蘭姨,坐在對面的孫繡娘嘲諷道:“喲,瞧瞧,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是逃荒來的呢。”
孫二娘,年紀不大,二十歲出頭。有雙巧手,雖是雙大手,被村裡人說是幹農活的好手,不想學起女紅才叫厲害,大手更巧,又有張巧嘴,能說會道的,哄的邱掌櫃事事說她好。
得了邱掌櫃的賞識,已經連着兩年去南臨,平時在繡坊就是拿下巴看人。
她這話說的不客氣,吃飯的幾人都愣住了,不好說些什麼,程管事更是裝作沒聽見。
孫繡娘看旁人都沒搭腔,“哼”了一聲,繼續用起飯來。幾人都不傻,孫繡娘是得掌櫃賞識,可這蘭繡娘畢竟是繡坊老人,眼下誰都不得罪是最好的。
接下來飯桌上尤為安靜,蘭姨一心想着許知韻,怕她吃不好,沒想到會被人說道,臉漲紅着趴着碗裡的飯。
出門在外,不好和同行人起沖突。許知韻更是不想惹出什麼事,隻想安全到達南臨。
将碗裡的菜夾出一些,送到蘭姨碗裡,另一隻手在桌下拍了拍蘭姨的胳膊,蘭姨看着許知韻沖自己笑,心煩瞬間消散,阿韻好她就好,旁的一點兒不在意。
越往南走,天越發炎熱。
蘭姨也将夏衫拿了出來,給許知韻換上。脫下厚重的冬襖,身上松快多了,連日的疲憊也輕了不少。
一行人繼續趕路,程管事将帶來的幾個壺都灌滿了水,又買了些餅子。
每趟出行,邱掌櫃都會囑咐,吃喝一般就好,不要太惹眼了,怕那山匪來搶。
出了瞿縣,行人漸少,車趕的也快些了。吃過飯後,在馬車的搖晃下,昏昏欲睡,許知韻也阖起眼兒。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行駛在官道上,前面的馬車裡自然坐着程管事與孫繡娘,還有一個替了劉芝位置的萍繡娘。
孫繡娘自然不與許知韻一輛車,她與劉芝繡娘算是同鄉,關系親近些,劉芝繡娘被解雇,在繡坊裡,孫繡娘少了個巴結的同鄉,自然看蘭姨與許知韻不順眼。
這不,劉芝被解雇,去南臨空出來一個位置,她與邱掌櫃說了好些好話,才安排了另一個同鄉萍繡娘頂上來。
後面這輛馬車裡坐着許知韻與蘭姨,外加雁繡娘。這雁繡娘能來南臨,私下都說她偷摸給邱掌櫃好處了。
蓋因雁繡娘初來時,繡技隻能說是一般,隻是勤勤懇懇些,話不多,平時老實本分的做自己的事。
吃繡娘這碗飯,本事若是不行,得不到掌櫃的認可,旁人更是輕視你,便是得不到尊重的。
都是看眼色行事的,邱掌櫃不重視這個新來的,大家夥兒便對她冷漠起來,凡是重活累活,全支使她來做。
雖說不是人人都欺生,但大多數人都當看不見。
蘭姨總歸是心善的,但也不想惹人眼,隻偷偷地幫着雁繡娘做些事,在針線上也多有提點。
陌生的地方,一旦有人對你好,心裡是暖的,雁繡娘心裡也是感激蘭姨的,可她的話太少,沉默的像石頭,更不會奉承誰。
許知韻也是很久之後,才知曉她是邱掌櫃的堂妹。
就是在邱掌櫃落難時,托人稍銀子過來的那個嬸娘家的孩子,送來繡坊學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