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時,一日中最熱的時候。
烈日炙烤着許府院内行走的人,廚房燒火的小丫頭腿腳快,去松林院來回跑了兩趟,一進了後廚房,灌下去一碗水後才無奈地搖頭。
許府的主子在松林院議事,一直未叫擺飯,廚娘熱了三四遍,就怕耽誤主子們用飯。
松林院格外甯靜,幾個心腹婆子将院子守得嚴實,連隻蒼蠅都不敢放進去。
許曼抽抽涕涕地将與陳夫人認識的經過,全倒了出來。
無非就是被人家盯上,幾句好話外加金銀首飾,就推心置腹,姐姐妹妹熱情地叫在一起。
陳夫人還帶着許曼去放印子錢,官員家屬摻和這事,會被禦史參一本的,此事不算大,可就怕這事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許良友兇狠嚴厲地眼神下,許曼也說出了沈老太君府裡,周心顔私會郭政業一事,原是想害許知韻的,不巧被周心顔誤闖進去打亂了計劃。
許知韻偷偷望了幾眼上首的親爹。
灰紫色的臉,連嘴唇都透着紫青色,當真是被氣慘了,真怕許曼再說些什麼,這個爹怕是要請禦醫了。
許知韻也一直瞧着莊嬷嬷,她很鎮定,穩穩地跪在那聽着。
待許曼說完,屋内悄無聲息、一片寂靜。
許良友扶在椅子上的手都在抖,這一刻他陷入到自我懷疑中,被恭順伯府抛棄的姐姐他收留了,沒換來感謝就算了,竟然是了一條毒蛇,随時想要他的命。
着人将許曼母女倆帶到柴房先關起來,之後發落。
母女倆還在掙紮,淚水連連,澆滿全身,許良友隻是面無表情的看着,看不出心痛不忍,平靜的外表下早動了殺意。
在許曼母女被拽出去時,莊嬷嬷明顯松了一口氣,可見許曼說出來的都不是要緊的。
許曼是蠢的,細小的事發現不了,看樣子莊嬷嬷沒吞個毒藥,是看着許曼不要說出什麼重要的事。
除了陳家還有旁的事,許曼沒在意就露掉了。
被拿出布團的莊嬷嬷,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梗着脖子藐視着屋内坐着的主子們。
秦氏恨不得拿刀砍了她,着急道:“莊嬷嬷,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别以為你不說,我們就沒轍了。”
“沒什麼可說的,許大人得罪太多人,斷子絕孫都是輕的。”莊嬷嬷呸了一口,直言說道。
“你…這個刁仆,真是膽大妄為。”
“奸臣當道,這是為民除害,不少人是要謝我這個老仆的。”莊嬷嬷越說越離譜,也越大聲,生怕屋内人聽不見。
看這模樣也問不出什麼,一看就知是個硬茬子,就該亂棍打死。
隻好關起來慢慢審,就不怕撬不開這張鐵嘴,許良友不想當着夫人孩子的面動私刑,剛想吩咐帶下去。
許知韻端起桌前的茶盞想喝一口,不料從袖中調出一物件。
屋内實在是安靜,許知韻掉了東西,輕輕“呀”了一聲,雨媽媽忙低頭去撿。
正在這時,認命被拽出去的莊嬷嬷,見到地上的物件,瘋了一般地掙脫着想去撿起來,兩個婆子用力地押着她。
任誰都能看出來莊嬷嬷适才故意口出惡言,為的就是求一死。
可瞧見二姑娘掉下來的物件時,立馬變得異常起來,幾人都好奇的去瞧是什麼。
“妹妹,那是什麼?”許意延離得近些,好奇地問了出來。
“大哥,就是個同心結,适才從莊嬷嬷身上掉下來的,我便拾起來,順手放到袖子裡。”
“拿過來。”許良友發話。
雨媽媽利落地遞了過去。
很普通的同心結,許良友翻來覆去仔細看,也沒瞧出關鍵。
能讓莊嬷嬷大驚失色,必定對她而言是個重要的物件,有這個東西沒準能逼着她說幾句實話。
“關起來,着人看着,不能讓人死了。”
緊接着兩個婆子用力拽着莊嬷嬷出去,可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刻,猶如奔牛奮力掙脫缰繩,一頭撞向門框。
隻聽“哐”一聲,竹林裡的鳥兒驚的一窩蜂飛走了。
———
和煦的風,吹散了如棉花狀的雲,澄澈的天空宛如清淺的湖面,透着光亮。
一連三日,許府上下清掃了數遍,秦氏又命人用檀香将府裡的屋子熏個遍。
許意延搬出了松林院,他舍不得那片竹林,但也不忍拒絕,怕惹母親又傷心。
遂搬到花溪院附近的聽雨閣,比松林院小了兩倍不止,秦氏也同意了,當日就着人将一應物件搬過來。
那日發生的事,隻有幾個心腹婆子知道,若府裡有人議論,直接發賣,整治一番後,誰都不敢提。
至于許曼母女,月瓷說是趁夜送走了,跟了一夜都沒見馬車停過。對外就說病了,周心顔孝順恭謹,衣不解帶日日在床前照顧,日子久了,誰都不會在意一對沒有背景的母女。
正值午時,許意延又到花溪院用飯。
他讀書很累,可自己吃飯總會想到那日莊嬷嬷身前的一攤血,一點兒都吃不下去。
母親也是,多日以來吃不下東西,餓了隻吃兩口糕餅,便又吐了出來。
在花溪院就好些,因許知韻吃的香,并沒有因那日濺出的血花受任何影響。
妹妹食欲好,吃食也講究,午食十幾道菜,葷素搭配,冷熱皆有,他跟着也能吃上點,畢竟讀書還是費力氣的,不吃飽眼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