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酉蹙眉:“道安。”
傅安一笑:“宗主不必責我,今日若換個人來問問題,自然如宗主所言保得了。可是……”
傅安看向郁椿,意有所指:“既是你問,那我勸你,隻能信自己。”
“小魚兒,拜我為師吧。道法三千,為師者不過一引路人爾,這一點上,旁人可沒我适合你。”
大殿之上,衆人皆緘默不言,便是慣不讓人的落味,也稀奇地沒諷道安裝高深。
任誰也瞧得出道安話裡有話。
都是群活了近三百年的老人,沒人再去追問道安意欲何為。
滄海桑田,星移鬥轉。三百年,足夠一個朝代興盛又沒落,足夠一個帝國崛起又消亡。
一人經年,故事早已說不完了。
“元君,你說為師者是引路人,您又想将我引入哪條路呢?”
傅安似乎真的在思考:“一條,你足夠強大的路。”
這就夠了。
郁椿幹脆利落地跪下磕了一個響頭:“弟子林惜予,拜見師父。”
名字說出口的時候,郁椿有一瞬間的恍惚。她感覺到自己正在被逐漸撕裂,一個我在大學城裡和室友姜杉每天過着簡單而輕松的生活,一個我在修真界裡即将和師姐姜杉去走一條全新的人生之路。
随着郁椿的響頭磕下,雲天宗75代弟子天驕,正式集結。
“孩子們,上前來。”
臨酉元尊喚着少年們,手上漸漸浮現出一本泛黃古籍。
“修真者修法,修仙者修心。法也好,心也罷,切莫忘了來時路。”
古籍翻開,書頁聲飒飒作響,往代弟子之名被匆匆帶過,最終停留在新的隻寥寥幾個名字的一頁。
秋眠率先上前,接過臨酉手中之筆。
剛要下筆,卻被臨酉急急打斷:“等等!”
秋眠擡頭:“師父,怎麼了?”
臨酉扶額:“你輩分稍微高一點,往前翻,添在‘傅安’後面。”
“哦哦……”
秋眠恍然大悟,反應過來,向前翻了幾頁,右下角“傅安”二字被草草寫上,與前面那些筆風各異卻無不端整的名字放在一起格外突兀。她隻在“傅安”二字上停留片刻,并未多言,在其後同樣工整地書寫上自己的名字。
名字添完,一頁恰滿。
那一空似乎天生為秋眠而留。
方無恙第二個接過筆,在最開始翻到的那一頁寫上自己的名字。
然後是陸行原、謝子書和樂霖。
郁椿最後。
直至她上前,才注意到這一頁最開始的幾個名字裡,姜杉是第一個。
潦潦草草地寫上去,筆畫甚至有些幼稚。
郁椿添上“林惜予”三個字,扭頭看臨酉:“家譜?”
“一本名冊而已。”
至此,百年難逢一次的雲天宗遴選考,徹底結束。
郁椿和方無恙告别,跟着美人元君和謝子書一起回了雲木峰。
回去之前,她遙遙看了一眼沉默着的樂霖和……與她同樣沉默着的長明元君。
真是奇怪的師徒倆。
“師妹,走了。”
郁椿回過神來,跟上謝子書的步伐。
天哪,雖然她身體年齡13歲,但心理上她已經是一個20歲的成熟魅力美麗動人的“姐姐”了!
忽然被一個小孩叫“師妹”……
“謝子書,我和你商量一個事好不好?”
“什麼事?”
“你就比我早拜師十分鐘,以後我不叫你師兄,你也别叫我師妹了,咱倆叫名字就行。”
“不行。”
“為什麼?!”
謝子書“哼”一聲:“早十分鐘也是早,你就是師妹!”
“你!”
“對!我!”謝子書指指自己,又指指小魚兒,“你!師!兄!”
兩個娃娃毫不猶豫地開始了“友善”的拳法交流。
呵!
修仙就是好啊!男的也留長頭發,扯起來方便多了!
“啊!林惜予你不講武德!”
“啊!你講武德你有本事别扯我啊!”
船頭仙氣飄飄的美人元君怡然自得,閉眼享受這難得的甯靜。
待回到雲木峰,看傻了正在認真擦房頂的遇祁。
他美麗的師父左手一個髒髒包右手一個髒髒包。
兩個“髒髒包”被提溜着也不妨礙他們怒目而視。
“小,小師妹?”
郁椿瞪謝子書一眼,尋聲看過去。
正是保潔小師兄。
“小,小師兄?”
“林惜予,你叫他師兄不叫我?!”
“你,你這是受欺負了嗎?”
傅安眉眼一挑,将謝子書扔過去:“你管這叫‘她受欺負’?”
遇祁輕躍而下接住謝子書,替他理了理頭發,觀摩着道:“戰況很激烈,勢均力敵,确實不算,是弟子大意了。”
傅安被逗笑:“你師姐稍後回來,和她說,今晚上不辟谷了,生火做飯。”
“真的!謝謝師父!!”
遇祁激動得一蹦三尺高。
到底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築基以後傅安嚴令辟谷,雖不餓,但卻饞,苦得遇祁剛開始那段時間天天哭,夜夜哭,全内門上下都知道雲木峰出了個小哭包。
郁椿和謝子書還不懂遇祁的激動,但都跟着傻樂起來。
傅安看在眼裡,有些無奈。
雲木峰因着環境得天獨厚,她向來都對想來此處後林修煉的内門弟子來者不拒。得知最乖巧的小師弟辟谷,總有人變着法兒地用食物誘引他,想看看他到底會不會破令。
傅安不管,這很簡單,破令一次,搞一次大掃除。
于是雲木峰迎來了史上最為幹淨整潔的時代。
黃昏漸近,姜杉終于歸來。
郁椿就乖乖坐在上山路盡頭的石階上等她,身後一處房間内飄起炊煙,遇祁在給傅安打下手,謝子書到處亂竄,一會去幫忙,一會來騷擾林惜予,一會不知又瞧見了什麼新奇物件。
“姜杉!”
郁椿“蹭”地站起來,蹦跳着下去接她。
“你去哪裡了?”
“我真的拜師了!”
“我現在是你的小師妹了!”
“你教我修煉好不好?”
“你現在是什麼等級?嗯……元嬰?出竅?”
“你有多少個師妹?”
“好了好了,你這麼多問問題我先回答哪一個?”
郁椿一笑:“先吃飯!”
雲木峰平日裡熱鬧,實際上隻傅安和她親自收下的兩個徒弟,如今又有了謝子書和林惜予,分明是最晚成的元君,傅安卻已經是收徒最多的那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