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棄直愣愣看着鼻子快氣歪的俞蒙,兩隻手垂在身前攥了攥衣擺。
他臉上沒有半點慌亂懼意,更多是……淡淡的迷茫?
“說話啊?你啞巴了!”俞蒙歇斯底裡地跺着腳咆哮。
面前五官精緻的漂亮少年仍隻是奇怪地看着自己,一點反應不給。
孰不知白棄不是故意無視,而是μ“好心”幫他屏蔽掉污言穢語。
所以在他的角度來看,俞蒙臉色漲成豬肝,橫眉豎眼地比劃半天口型,落進耳中卻是一段啾啾喳喳的雀鳥啼鳴。
【喵喵,他在說什麼?】白棄不解。
【特别髒的話,乖啊,咱不聽他胡說八道。】μ随口安慰着,看上去并不打算主動幫白棄解圍。
“你——”眼看沖動上頭的俞蒙就要端槍。
周圍一片慌亂驚呼。
“不能說髒話。”白棄一本正經開了口,“很不禮貌。”
看到俞蒙當場愣在原地,以為他是被自己說動,于是白棄緊接着露出一點溫和的笑容,道:“但是沒關系,哥哥,我原諒你。”
接近石化狀态的俞蒙感到心情變得格外詭異。
如果是在遊戲世界,恐怕他現在的憤怒值在這句話之後徹底爆表。
“我看你就是找死!”
俞蒙怒吼一聲,最後一線理智在頭腦中崩斷,他用力扣下扳機。
嘭!
伴随着室内開槍炸成一聲巨響,走廊上人群爆發高亢尖叫——
時間卻在這一刹那停滞。
白棄聽到槍響條件反射閉了下眼睛,再睜眼,距離鼻尖隻有幾公分的位置懸停着一枚寸把長的金屬子彈。
他偏了下頭,想要湊近看,眼前忽而蒙過來一隻手掌,極具占有般遮住了白棄視線。
男人輕輕捂住白棄雙眼,從背後擁他入懷。
白棄身體先于頭腦認出來人,自然而然靠向祂,有點熟悉但更沉抑的氣息籠罩過來,他試探喚了一聲:“哥哥?”
再次從白棄口中聽到這個原來隻是出于禮貌的稱呼,血祭過後殘存的兇戾念頭立時瘋狂暴動起來。
祂不動聲色一一壓下。
而白棄隐隐覺出此時的墨川似乎與往常不同,但又形容不上來,便順從站着,在祂掌下安靜地翕動眼睫。
“叫我的名字。”墨川俯身環抱下來,低聲說話時呼出略帶涼意的氣流輕輕擦過白棄耳廓。
“墨…川?”白棄被祂弄得癢癢,縮着脖子想要躲開,不出意外被稍顯強硬地锢在原地。
“說你愛我。”
這四個字不啻于黑暗中踩空的瞬間跌進一團溫熱甜膩的棉花糖,白棄一下子從臉頰紅到耳根,心髒無措地胡亂搏動。
他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墨川也不給他思索的時間。
“說。”邪神聽不出語氣地催促。
白棄頓時覺得黑漆漆的視野裡開始一個接一個冒出星星不停轉圈,大腦直接變成一罐漿糊,什麼都思考不了了。
隻剩下習慣性遵從。
“我、我……”他紅着臉,艱難從喉嚨裡擠出聲音。
正當白棄即将說出足夠取悅邪神的話語,墨川卻探出另隻手按上他半張着的唇,阻止白棄繼續往下說。
“别說了。”
祂松開手,讓白棄轉過來看着自己,墨川擡手蹭蹭他臉頰,眼底盡是白棄讀不懂的晦澀情緒。
“……别說了。”祂又低低歎了一句。
白棄不明白。
他不排斥對墨川說這樣的話,更想不通祂為什麼提出又反悔。
白棄仰頭看進墨川眼底氤氲的金光,莫名不适的情緒劃過心頭,他有些擔憂地問道:“哥哥,你怎麼了?”
邪神披在身後的烏發無風自動,如暗潮翻湧,危厄凜冽的氣息無聲蔓延。
“如果你喜歡這麼叫我的話,”墨川那雙金芒未褪的眼眸中不含半點感情,答非所問:“那就不許再如此稱呼别人。”
白棄一怔,沒摸清這兩句話之間有什麼關系,隻聽話地點點頭。
墨川見他應下就柔和了幾分面色,掠過雕像般定在原地不能動的面目猙獰的男人,擡手指向走廊:“那群人,你想怎麼處置?”
白棄臉上露出更多的茫然:“問…我嗎?”
“你被持槍威脅,他們沒想第一時間施救,反而抱着看熱鬧的心态圍觀——有罪,當罰。”
白棄一字一句聽得認真,想了想:“罰他們一周不準吃小蛋糕。”
“好。”墨川想也不想應下,略略動了下手指。
然而,在白棄看不見的地方,那群人含在嘴裡的舌頭全都憑空缺了一大塊,如果不是墨川停止時間,想必傷口斷面湧出的鮮血就會讓他們瞬間噴吐出來。
“那這個呢?”墨川淡淡瞥向俞蒙。
“他想傷害你,理應受到更嚴厲的懲罰。”
話落,白棄那兩條好看的眉就擰到了一起——如果是以前,他會把錯誤全都歸咎自己。
墨川卻身體力行地一遍遍告訴他:錯的是他們,作惡者才會有惡報。
這讓一直逆來順受的白棄心境開始發生變化。
像一塊浸在苦水裡的小海綿,墨川把他撈出來,不怎麼溫柔但行之有效地洗淨擰幹,推去陽光底下曬得蓬蓬松松。
所以白棄對墨川的話不置可否,但下意識的,他其實并不很在乎那些人的情況。
就算曾經傷害或是想要傷害他,白棄頂多暗暗想一句“我不要學他”,很快忘到腦後,從不記仇。
是一個隻活在自己世界裡的純淨的人。
不過邪神可就沒什麼人性或是道德底線可言了。
墨川看白棄真心實意地在這句話之後苦惱起來,滿腔壓抑着怒火的心情一松,哄道:“好了,不去想了,餓不餓?帶你去吃飯。”
白棄聞言摸了摸肚子,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睡醒了吃,我快變成小豬。”
“你太瘦了,多吃多睡才健康。”墨川十分自然地牽起他的手,帶他去衣帽間穿戴整齊,問道:“想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