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璱沒睜眼道:“小黑,别忘了關窗。”
沒有人回應,但桌子上被踩出來一串像楓葉,又像雨傘的水印。
聞璱餘光瞥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又不擦腳就回來!”
他對着空氣翻了個白眼,認命地爬起來開始擦桌子。
擦完桌子,聞璱一回頭,發現背後的地上、櫃子上到處都是相似的水印,一路蜿蜒進了浴室。
聞璱潔癖大發,按捺住怒火,深呼吸着繼續勞動。
而罪魁禍首,自始至終都是“空氣”。
.
第二天,聞璱到工作室時,早上的客戶已經蹲在門口等着了。
聞璱禮貌性地說:“抱歉,遲到了。”
“沒事,是我來早了。”客戶是一位花豹哨兵,手裡提了兩大袋熱氣騰騰的肉包,一邊吃一邊問,“早飯吃了嗎?我多買了點,想吃自己拿。”
聞璱婉拒:“謝謝,吃過了。”
其實早上睡過了,隻墊了兩口餅幹,還是有點餓,但聞璱比較愛吃素。
簡單收拾準備了一下,剛好花豹哨兵也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早餐,聞璱寒暄着開始步入正題:“最近怎麼樣?”
花豹哨兵是聞璱的老客戶,但還是第一次來工作室。
他打量一圈四周,很不見外地拖了一把椅子過來,卻并沒有坐下。
口中答道:“兩周前剛從污染區回來,一直在家休息,但感覺還是不太好。”
聞璱問:“那今天要戴……”說着,他拉開手邊的抽屜。
花豹哨兵突然打斷:“抱歉,醫生。”
聞璱的動作一停。
“醫生”是一個“安全詞”。
“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我們聊聊天?”花豹哨兵在椅子上不自然地扭了扭,“那個,我能問問你為什麼要租工作室嗎?我記得之前不都是上我家裡做嗎?”
他臉一紅,解釋道:“……環境有點陌生,我好像,有點放松不下來。”
“原來是這樣。”聞璱問,“你有什麼喜歡的東西嗎?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告訴我,下次來,我會把它擺在這裡。”
“不,不是……”花豹哨兵欲言又止,沒敢說,已經在這了。
“我隻是需要你願意重新和我建立信任關系。”聞璱溫和道,“我不會傷害你。”
花豹哨兵隻好坦誠:“這裡離公會總部很近,裝修也好,租金不便宜吧?”
聞璱一愣。
當然很貴,房東還是個獅子大開口的事兒公,但也沒有辦法,私下安撫是違規的。
沒辦法,涉及特種人事務,總是撇不開“風險”二字。
普通人不會允許安撫這麼“危險”的行為發生在他們身邊,即便精神力對普通人來說,看不見、摸不着、也傷不到,特種人就算再多的本事,也隻能用在污染區,對付污染生物。
聞璱草根出身,既沒有特種人的背景,更沒有珍貴的普通人人脈,當然隻能妥協。
不過說實話,聞璱其實也早就不想上/門/服/務了。
雖然客戶會報銷路費,但是總是得偷偷摸摸地,既像做賊,也像做小三。
時不時被客戶的鄰居搭讪不說,還曾被誤會成邪惡的群p關系,并被路人試圖“強勢加入”。
所以,一間距離總部足夠近的工作室,和完善的設施,既是白塔法外開恩之後的最低要求,也是聞璱能接受的成本。
“我怕一會不小心破壞什麼。”花豹哨兵讪讪道,“自己家的家具,壞了也不心疼。”
但他不擔心造成破壞,不是怕賠錢,而是怕給聞璱添麻煩。
“不會破壞的。”聞璱微微一笑,“我們以前有那麼不小心嗎?我記得,隻打翻過一杯水而已。”
“相信我,好嗎?”他擡手輕輕按在花豹哨兵肩頭。
聞璱的手指白皙、修長,明明沒有施加任何力,花豹哨兵卻忍不住順從地癱軟在椅子上。
“我不會讓你破壞任何東西,也不會破壞你,就像以前一樣。”聞璱用另一隻手蓋住花豹哨兵的眼前。
他聲音輕輕,微風一樣竄進了花豹哨兵的耳朵裡:“相信我,我能控制得住。”
話音落下的同時,精神力同樣探出。
花豹哨兵悶哼一聲,仿佛久旱之人終于得到甘霖般,顫抖着閉上了眼睛。
事後,花豹哨兵大汗淋漓地幾乎站不住,被神清氣爽的精神體花豹馱着,去浴室進行簡單的沖洗。
聞璱也摘下手套洗了個手。
他看起來還算氣定神閑,隻是長舒出一口氣,随手解開了襯衣最上面的兩顆扣子。
雪白的衣襟掩映下,因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薄肌胸膛,和吐息之間隐隐的熱意,似乎讓他身上的冷感褪去半分。
門鈴忽地響起來,急促得讓人能想象門外的人如何暴躁。
聞璱打開門,頓時有點頭疼了。
門外是臉黑得像鍋底的彭枭。
精神體貓頭鷹站在彭枭肩頭,因為是早上,已經困得睜不開眼。
彭枭的視線落在他尚未系上扣子的胸口,頓時連同貓頭鷹一起,眼皮都不會眨了。
他一句話沒說,就想強行擠進工作室。
聞璱沒有讓步,甚至反手帶上了門:“你來幹什麼?”
“你還有臉問我?”彭枭咬牙切齒,“你之前是怎麼答應我的?不是說不幹了嗎?不接電話、不回消息,就是為了背着我繼續出來賣?”
聞璱不知道彭枭哪來的臉質問自己,但還是平靜地一一回答他的問題:“有,為什麼沒有?我沒答應過你任何事,更沒說過退休,你也别把自己想得那麼重要。”
彭枭怒道:“你這個瘋子!裝貨!蕩夫!”
接着就是一連串有的沒的人生攻擊。
來往行人并不少,彭枭罵起街來,立刻有行人駐足看熱鬧,甚至錄像。
雖然終端的隐私保護機制會自動模糊人臉,但聞璱還是有些煩。
“彭枭,立刻離開。”聞璱聽到背後浴室裡的水聲停了,知道花豹哨兵很快就會出來,隻想立刻趕走彭枭,“再不走我報警了。”
“你報啊!”彭枭更是火冒三丈,“我就在這呢!”
“……”
失策了,忘了彭枭就在警衛隊挂職。
聞璱捏了捏眉心:“你到底想幹什麼?聯誼之前,我就跟你說清楚了,隻是裝個樣子而已。你反悔了,現在可以去白塔舉報,我任由處分。”
察覺出聞璱話語中的“讓步”,彭枭深呼吸幾口,似乎冷靜下來。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彭枭道,“我這幾年怎麼對你的,你就沒有半點感動?你就忍心這樣對我?”
聞璱冷冷道:“神經。”
“……”彭枭頓時又挂不住臉了。
“聞璱,你真的很裝。”彭枭逼近半步,陰沉道:“你以為你接受的是誰的愛?這都是你逼我的!你也不想你這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有一天鬧得人盡皆知吧——聞、首、席?”
圍觀人群不乏哨兵,果然,立刻有人低語:“聞首席?啊,這是那個聞璱?”
聞璱握了握拳,按捺住一巴掌抽飛彭枭的欲望。
他怕彭枭爽到。
“好啊。”聞璱道:“你說出去吧——不,不用你,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