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多虧這裡離白塔很近,不過十分鐘,聞璱就到達白塔,但因為沒有許可,被擋在警務中心門口。
聞璱對此倒不大意外,思考的功夫,他拿出終端順手又給弓铮皎撥了一個通話。
剛播出去,他竟然聽到嗡嗡的震動聲從不遠處傳來。
隻見警務中心的辦公桌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拿着弓铮皎那個浮誇得耀眼的終端,四下環顧一周,和聞璱的目光對上了。
聞璱挂了通話,看着西裝男向自己走來。
他敏感地察覺到,西裝男身上并沒有特種人該有的精神力波動,也就是說,這是一個普通人。
“您是弓先生的朋友?”西裝男禮貌地伸出手,“您好,我姓張,是弓先生的律師,請您跟我來。”
聞璱輕輕地握了一下手:“叫我聞璱就行。”
有張律師帶路,這一次,聞璱沒有再遭到任何阻攔。
穿過長長的走廊和通道,直到進入一部沉重的電梯,聞璱心裡一沉。
聞璱此前沒有進入過警務中心,但這部特殊電梯,在整個白塔的所有設施都有搭建,隻通向一個地方——療愈中心。
也就是哨兵們口中的“小黑屋”。
張律師注意到聞璱臉色微變,卻仍然什麼都沒有問,忍不住道:“您似乎不好奇發生了什麼?”
“好奇。”聞璱說,“那您能告訴我嗎?”
張律師面露無奈:“抱歉,暫時還不行。”
電梯在沉默中停下,工業風的大門緩緩打開,療愈中心到了。
聞璱跟在張律師身後,緩緩步入這片昏暗而狹長的走廊。
地闆上鋪了消音效果很好的地毯,環境安靜得聞璱幾乎隻能聽到行走之間,自己衣物的摩擦聲。
之所以被稱為小黑屋,其實就是因為這裡符合一切小黑屋的特征。
安靜、黑暗、封閉。
整個設施都為了“照顧”哨兵敏銳的五感而建造。
而在這條走廊的末端,連接着許多個單獨的特殊靜音室。
與其他設施中,用臉就能刷開的尋常靜音室相比,小黑屋的區别在于,其中搭載了次聲波武器,以便能夠在最緊張的情況下,把實在無法被控制哨兵和精神體無害化處理。
當然,這是實在沒有其他辦法的最終手段。
張律師帶聞璱在療愈中心的總導診台處進行登記,并領取了專門的收音麥。
外觀看起來很像是口罩,但使用特殊材料制作,兼具過濾和隔音的效果,說話聲會通過貼在耳朵上的通訊器傳導。
見聞璱佩戴的動作十分熟練,張律師問:“聞先生,您來過這裡?”
“這裡的全稱是特種人療愈中心,向導也是特種人。”聞璱道。
“抱歉,我以為隻有哨兵會是這裡的常客。”
從總導診台後進入某條走廊,一直走到末端,張律師終于停下腳步。
操控牆壁上的控制系統之後,智能玻璃門變成了單向可視模式,聞璱終于看到……
不,聞璱什麼也沒有看到。
因為這是小黑屋。
對于狀态不穩定的哨兵來說,細微的光亮也足夠令他們不适,所以小黑屋簡直像個吸光的黑洞,連走廊上微弱的光線,仿佛都會被它吸走。
張律師當然也兩眼一黑,字面意義上的。
“總之,弓先生現在在裡面。”張律師感歎道,“特種人也真的很不容易啊,尤其是像弓先生這樣的哨兵,雖然在外面時常光鮮亮麗,但是背後的苦又有誰能知道呢?”
聞璱面無表情,靜靜聽張律師表演。
張律師繼續說:“其實弓先生也很無奈,但是您也知道,為了社會安定,涉及哨兵失控,白塔一向是頂格處理。所以,弓先生恐怕還要在這樣漆黑孤獨的環境裡呆上……呆上至少一周,唉。”
見聞璱仍然不為所動,張律師終于說,“我想,您可能會想問,究竟發生了什麼,弓先生為什麼會被抓到這裡?”
聞璱卻問:“那棟樓也要等他出來了才會解封?”
“其實是因為……呃,目前來看,是的。”張律師險些沒能懸崖勒馬住原本的話。
“出了這種情況,影響到我的工作,是不是該賠我誤工費?”聞璱看向張律師,“張律師,您能幫我進去問問他嗎?”
張律師驚訝道:“我還以為您是因為關心弓先生的情況,才會來到這裡的。”
“他很需要誰的關心嗎?我不覺得。”聞璱緩緩道,“你拿着他的終端坐在警務中心,就是為了等到有一個人來關心他?”
“不,我隻是……”
“有話直說吧,張律師,别跟我兜圈子了。”聞璱道。
張律師沉默片刻,終于道:“好吧,我還以為向導都會比較感性,您和我所接觸過的向導很不一樣。”
頓了片刻,張律師又說:“您可能還不太了解我的立場,其實,我的老闆并不是弓铮皎先生。”
說着,張律師從胸口抽出一張名片遞給聞璱。
名片是燙金的,特定字迹做了熒光處理,聞璱清楚地看到張律師的名字下面,寫着“希冕創輝”幾個字。
希冕創輝,生物制藥行業的寡頭,也是白塔和公會的主要投資方。
但是,希冕創輝應該隻有一些特種人相關的實驗項目,為什麼一個特種人與普通人鬥毆的社會事件,會引起希冕創輝的關注?
而且,據聞璱所知,希冕創輝是絕對的以普通人為主的公司,公司高管普通人占比高達百分之百,更不用說創始人和目前的……
目前的董事長,姓宮。
聞璱一怔,終于明白了為什麼,也知道了弓铮皎那大到甚至沒人敢直說的背景。
張律師時刻關注着聞璱,當然沒有錯過聞璱一時怔愣的表情。
他緩緩道:“您心裡清楚就好,請不要說出去。”
聞璱隻覺得這話實在多此一舉,看看論壇上之前那些讨論,自己恐怕才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
更何況,從“宮”改成“弓”,簡直是不怕人猜不到,大家都隻是心照不宣而已。
不過,希冕創輝需要的,或許也就是這種“不宣”。
一個曾經大放異彩的前任首席哨兵,令開展特種人相關項目時阻力更小,更容易被信任。
明面上,公司的形象不受影響,即便風言風語再如何受人關注,隻要不承認,必要時,就可以用“巧合而已”來撇清關系。
但聞璱反而更困惑了,弓铮皎其實是不能暴露的财閥之子,所以呢?
難道就是為了證明“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連甲方家的孩子觸犯規定,都會被強制關入療愈中心,可見白塔實在公平公正?
簡直是莫名其妙……
面對聞璱露出的一絲費解,張律師終于滿意了。
他打開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遞給聞璱,鄭重道:“我受弓先生的叔叔委托而來,希望您能接受這份合同。”
聞璱翻開第一頁,就又一次被狠狠地震撼在原地。
隻見上面幾個熒光的大字:婚前财産協議。
“我老闆希望您能和弓先生締結一段親密的關系,當然,這份協議對您并沒有任何限制和損傷,您反而會從中獲利。不過,請不要讓弓先生知道這份合同的存在。”
“簡而言之,”張律師推了推眼鏡,“我老闆希望您可以和弓先生盡快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