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的眼神很可怕?還是他怕自己從他的眼中看出什麼?
如果這是某種欲擒故縱的手段,聞璱不得不承認,這一回,居然是弓铮皎技高一籌,而自己甘拜下風。
因為他已經産生了好奇,對那雙貪婪渴求的眼睛。
但是,看弓铮皎下意識地又屏住呼吸,聞璱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他不該把一隻會學豚鼠叫的老虎想象成一隻狐狸,如果弓铮皎真的是一隻狐狸,反而不會被他假借虎威。
聞璱再次提醒:“呼吸。”
他隻是再次作出伸手的動作,弓铮皎就立刻洩了那口氣。
如果抛開一切彎彎繞繞,一個人會屏住呼吸,大概率是不聞到了什麼不喜歡的氣味。
可弓铮皎對他的向導素毫無抗拒,既然如此……
聞璱緩緩将手貼在弓铮皎胸口,便感覺到怦怦心跳,仿佛順着脈搏流進自己的身體裡。
是為了抑制心跳的速度。
心跳過速,會導緻他發狂、暴動、失控嗎?
還是說,這隻是一種單純的回避。
聞璱尚且不算很明白。
他感受着掌心的律動,輕聲命令:“好好看着我。”
他看着弓铮皎慌亂的眼,緩緩問:“弓铮皎,你好像不隻是喜歡我的臉,是嗎?”
“不、不是……”弓铮皎咬着牙,含糊地搖頭。
“不是嗎?”聞璱道,“我也覺得,你對我,好像不是彭枭對我的那種感情。”
聽他提起彭枭,弓铮皎的心果然漏跳一拍。
但緊接着的否認,又讓弓铮皎心安半分。
弓铮皎才松下半口氣,就聽聞璱又說:“因為你和他不一樣。”
“你有太多秘密瞞着我了,不是嗎?”
“你提出和我訂婚,究竟是為了幫我解決彭枭,還是你的私心更多?”
“還有……”
聞璱看着他,微微笑了:“你這次進小黑屋,到底是不是真的‘失控’?”
話音才落,就見弓铮皎瞳孔驟縮。
聞璱知道,自己又猜對了。
他懷疑這件事很久了,因為失控實在不是小事,就算張律師代表的希冕創輝有隻手遮天的本事,也很難在短短一天就排除萬難把手續辦完。
而弓铮皎又清醒得太快。
“你把自己作進小黑屋,就隻是為了讓我去接你嗎?”聞璱道,“就連剛剛換衣服,也是故意的,你想裝可憐讓我留下你,是不是?”
弓铮皎的眼睛眨也不眨,什麼話都沒說。
他的呼吸又暫停了。
聞璱覺得這簡直太好玩了,怎麼會有一緊張就停止呼吸的人?
掩耳盜鈴得太直白,一旦摸透,比測謊儀還好用。
“我真不明白,你花錢又花精力,為什麼作派卻還是這麼充滿偷感?”聞璱忍着笑說,“還想當我金主,你見過你這麼卑微的金主嗎?難道你真的喜歡給人當ATM奴?我可沒有當主人的需求。”
頓了頓,聞璱又改口了:“也不對,你不是卑微,你隻是……”
他想了想,一時間也拿不準,弓铮皎到底在想些什麼。
就這樣“僵持”了很久,弓铮皎一直不呼吸也不臉紅。
聞璱也拿他有點沒法子了。
算着時間差不多了,聞璱用手指撬開他的嘴,想給弓铮皎換個新的棉球,卻發現血已經止住了,傷口甚至開始愈合。
他放下鑷子,轉而洗了個手,餘光瞥見桌邊那盒未開封的荔枝,就順手拈了一顆。
再次在弓铮皎面前坐下時,他作勢要拿起鑷子,卻在弓铮皎主動張嘴時,手指靈活地一轉,放進去一顆剛才剝好的荔枝。
與此同時,稍微放開了弓铮皎的味覺。
他突然說:“我一般不會給普通朋友剝荔枝吃。”
果肉的清甜和血腥味一起在弓铮皎舌尖爆開。
他愣愣地含着荔枝,仿佛一不留神就會直接咽下去,甚至忘了咀嚼。
聞璱便捏了捏他的臉頰:“總不能連這也需要指令吧?”
弓铮皎才後知後覺地咬動荔枝果肉。
直到“咔”地一聲,聞璱眼皮一跳,知道這是荔枝核被咬碎的聲音。
咽下之後,弓铮皎才反問:“如果我告訴你的話,你……”
他嘴唇顫抖着,終于吐出幾個顫抖的字:“你不能告訴别人。”
聞璱一怔,沒想到弓铮皎居然提了這樣一個小孩子一般的要求。
他還以為,在自己那句話之後,弓铮皎至少也會要挾什麼好處,或是要求自己作出什麼讓步。
他莫名憶起張律師曾經的話:弓铮皎很天真,但是面對背叛時,總是很沖動。
難道這真的是什麼重大秘密?
聞璱不由得認真起來:“那先說好,不能涉及刑事案件,導緻我會被判為從犯;不能是什麼在公共場所放了炸彈,但密碼隻有我知道;不能是……”
不然,他可不能保證守口如瓶。
聞璱洋洋灑灑地列了一堆,直到弓铮皎的表情從怔愣逐漸松懈,最後徹底無語。
“不是。”弓铮皎終于無法忍受地打斷他,“和那些都沒關系。”
他張了張嘴,聲音沙啞:
“我得病了。”
“醫生說,以現在的醫療手段,隻能想辦法緩解我的痛苦,沒有辦法根治。”
“直到三個月前複診時發現,我的病情突然惡化……”
“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