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除陣眼之後,霧氣開始漸漸消散。
她抱膝蹲在那個睡着的小鬼身邊,安靜地看了他很久,然後仰頭看向我。
淺淡的霧色有些模糊,金色暖陽透過雲層,朦胧了她的輪廓,映得她整個人都有些透明。
“想到什麼了?”
她明知故問。
我用餘光描摹着她的輪廓。
當年那場同謀,我們三個是共犯。
雖然不知道那個家夥是怎麼活到今天的,但排除我們兩個,能拿出這枚玉佩的,也隻能是他了。
按理來說,我們三個不應該有什麼交集才對,畢竟我們一個仙界揚名的天之驕子,一個初入仙界的小透明,以及一個自由自在的人界之子,不論是從身份地域上還是人生軌迹上,注定不應該有任何交彙。
但意外之所以被稱為意外,就在于它的不可預測性。
确實,在那件意外發生之前,我們的确互不相識,直到那一場意外來臨,徹底改變了我們三人的人生軌迹,将我們原本平行互不相幹的命運徹底攪合在了一起。
我伸手虛虛握住那塊玉佩,溢彩的靈光環護在其周圍,可我仍怕掌心的用力會将其震碎,隻輕輕的,隔着距離的,慢慢合攏手指。
那是發生在我加入宗門之後的故事了。
彼時她在内門,風光無限;我在外門,藉藉無名;而他最為倒黴,是從人間被擄到仙界的普通凡人。
飛舟繼續前行,薄雲湧起,推着霧氣将金紅色光在甲闆上鋪開,往昔有些褪色的記憶也在這鮮明的色彩中渲染出上了一些顔色。
因意外而交集的三人,最終也因意外而離散,但在故事的最初,諸多意外的起點,一切糾纏的開端,隻是源于少女某日因貪吃而惹下的禍端。
“咕噜~”少女捂着自己的肚子,半死不活的靠着窗棂和屋内的女子對視。
“好餓……”
她扁扁嘴,将腦袋搭在窗台上,垂下眉梢,眼睛卻向上探去,向着那位女子意義不明的撒嬌着。
女子有一雙金色的眼睛,像是太陽的顔色。
聽聞少女的抱怨,太陽隻微微彎彎眼睛,語氣溫柔但語意卻不容拒絕:“不可以哦,阿歡,雖然沒什麼必要,但辟谷之事,你得習慣才行哦。”
她走到窗口前,輕柔的掌心覆在其頭頂,一下一下,是溫暖的熱意,她接着解釋道:“雖然現在仙界不再強制辟谷,也有靈植可滿足口腹之欲,但不論是仙門大比,還是外出尋寶,都是長時間的試煉,沒有時間沒有機會讓你吃東西的,早點練好辟谷,後面會很方便的。”
少女鼓鼓臉頰,還想說什麼,就聽屋内另一個人突然插嘴道:“就是就是,像我就從來不會嘴饞,時歡,你還有的練呐。”
他晃晃腦袋,擺擺手,拉踩少女的同時不忘擡高自己,将少女氣得牙癢癢,讓他成功收獲她惡狠狠的一個瞪視。
“好了,你也安分一點,别以為我不知道,你看宗門内其他妖修的眼神可是可怕的很呐,人家都跑來我這裡告狀了。”女子并未厚此薄彼,一視同仁的為兩人拆台。
“不過餓着肚子再學習确實不太好呢……”她低頭沉思幾瞬,便很快做出決定,“這樣吧,今天的課業就先到這裡了,剩下的我們明日再繼續。”
明日和今日有什麼區别嗎,還不是得繼續餓着……
男子無語片刻,但少女聞言卻異常興奮。
隔着窗戶,她整個人都幾近要鑽到女子懷中,抱着她拱來拱去:“好耶!小秋!你最好了!”
“你呀……至少給我加上‘助教’兩個字呀。”
女子搖搖頭,無奈的點了點少女的額心。
“不管不管!小秋小秋小秋!小秋就是小秋,小秋超棒的!我超愛你!”
“唔,小秋助教,我也愛你!”眼淚汪汪的男子也張開雙臂,試圖加入這場溫馨的談心大會。
但很不幸,還沒等他靠近,少女揮了揮手指,就将他挂在了屋子斜對角的門框上。
“你的取物咒很熟練嘛。”
忽略男子不滿的吱哇亂叫,女子低下頭,神色複雜的看向她。
“那當然。”少女神色間頗有些驕傲,“我練了很多次呢。”
這種熟練度,可不像是一個剛從凡界而來的修士所能掌握的水準……
金眸垂向懷中的少女,卻隻看到少女眼中亮晶晶的光亮。
算了……
她微歎口氣,無奈笑笑。
既已入仙界,那所有的前塵往事,自然已斷,強行追問過多并無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