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她叫什麼嗎?”我輕聲向梅墨焓求證道。
“月和。”
果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我蜷縮了一下手指,然後再伸展開,輕輕摸了摸青銅禮器外邊的獸紋紋飾。指尖的觸感凹凸,微涼,那感覺留存在指尖,就像是隔着那晚的月色在觸碰她的心跳。
“那個晚上,是除夕之夜。”我注意到了身側身後的視線,但我沒有理會,隻是将目光落在眼前的青銅禮器之上,繼續摸着它的紋飾,“我在背面遇到的那個叫平安的小孩子,他告訴我,今天也是除夕。”
“梅總助,你能确定現在我們所處的時刻方位嗎?”
“你是懷疑……”
“對。”我點點頭,“魔種能打破時空的限制,在孕育時也會汲取強烈的情感來壯大自己,如此重要的日子,全城都在慶祝,它沒理由放過。如果這裡的時間也是除夕的話,那新年到來的那一瞬,也就會是魔種孕育成熟的最終時刻。”
他看着我,輕輕笑了一下:“當然。”
梅墨焓揮了揮手,頭頂的星盤便投下了虛空的幻影,他伸手一拉,将幻影拽至身前。淡藍色靈光映襯下,金光符紋愈發燦漫溢彩,他隻簡單撥了幾下,就确定了答案。
“很遺憾,這裡的時間在除夕的半月之後,比現實中正确的日子要提早了三天的時間。”
“三天前?那不是婁孟丹确認死亡的時間?當時林葵和代理域長報告我還不信呢,沒想到後面他真的死得如此徹底,靈火燒得連根骨頭都沒剩下。”
“沒錯,而且,十八天之前,也是他打傷看守,逃離界域的日子……”梅墨焓說着說着,似乎感覺到了哪裡不對,揮手調出此座城池的人員往來記錄,然後從中拖拽出一個條目,并将其放大,“果然,這也是他來到新羊城的時間點。”
“那他和這裡的意外一定脫不開幹系。說不定魔種都和他有關。”衛淩陽抱臂嘟囔道。
你們界域人的信任還真是堅強又脆弱呢。
我短暫的為渣渣兄哀悼一秒鐘。
但……這裡的時間不是除夕,而是除夕之夜的半月後嗎?
我仰着頭看向半空懸浮着的星盤。
如果不是除夕,那平安口中念念不忘的日子,又該作何解釋呢?而我在背面所見到的那些虛影,那些被樂聲吸引而來的黑影,又與正面所見到的僵直人偶有何區分?
我能确定,平安口中的除夕絕非空談,他是真的認為他所度過的那天,就是新年的前夜。
所以直到城池傾覆,故人辭咎,他也依然陷在了一切開始前的那天。
他被困在了除夕之夜。
“三天前……星盤記錄裡有說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但能讓魔種放棄全城歡慶的日子而選定這個時間,說不定……不,是肯定,這裡當時一定有誰擁有了比滿座城池都更為激烈的情緒,如此的不甘與憤怒,才能打破全城人對死亡的畏懼,在本該誘人堕落沉溺享樂的魔種孕育中重複起那片段的惶恐。
這裡絕對是任務的突破點。
梅墨焓搖搖頭:“有人在幹擾我的判斷,他在這裡布下了很多冗雜的信息,數據處理還需要等上一段時間。”
說着,他将星盤處理的數據在我們眼前鋪開,金色的流光無聲流淌,晃得我都有些眼疼。
“但有一點我很确定。”
他轉過身,注視着我的眼睛,說道:“魔種成熟的那一刻,就是除夕夜盡,新年光景。你推測的沒有錯。”
呃……謝謝?
我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謝謝你對我猜測的肯定。但你也說了現在是除夕後的半月,難不成這時間還能倒着走?果然界域奇妙,無所不有,我遍曆仙界都沒找到的法子,界域人就有辦法。
“非是時間倒轉。”他似乎是看出我内心所想,搖搖頭,笑着回答,“時光重置則因果難平,因果之法,向來不易,就算是我,也沒有什麼辦法。”
“我沒有去過你口中的城池背面,我所測繪的數據,也僅僅隻是依靠着此地的信息,來做出的一些合理的數據整合而已。而我能确定魔種孕育成熟的日期……我有根據你之前給出的信息稍微做了一些推測。那個血……那個孩子是血靈花的化身,而血靈花通往幽冥之所,他所強調的日子,會是一切的終結。”
“能将血靈花和陶埙暫時交給我一下嗎?”他伸出手,神情中不見半點的勉強,我半信半疑的将血靈花和陶埙拿出來放在他的手中。
他的潔癖突然消失了?
我慢慢抽手,一邊緊緊盯着他的眼睛,準備一有不對就立即将其拿回,不給他“毀屍滅迹”的機會。
但我顯然有些多慮,雖然他的神色确實有幾分蒼白,在單薄的冷風中還略顯蕭瑟,但我們小梅依舊在好好工作,認真完成任務,值得嘉獎。
血靈花和陶埙不受靈氣幹擾,亦無法固定在半空展開測繪,所以他彎下腰,将他們按一定順序位置輕輕擺放在青銅禮器的旁邊,然後向着一旁的衛淩陽伸手,“淩陽,你的匕首借我一下。”
閃着銀光的利刃被握入掌心,但他并非如我所想那般刺破自己的肌膚,任由鮮血流淌,而是轉着刀尖,輕輕挑起一些青銅禮器之間的鱗片浮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