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定先去找一下這個新羊城的百射。
說實話,我最開始還以為平安會是那場祭祀的祭品,因為我在背面也隻看到了他一個“人”。在我的猜想中,是他生前的怨氣讓他存活至今,而梅墨焓所講有關血靈花的特性——“是血靈花,從怨氣中誕生,卻以怨氣為食,有鎮魂安神之效。這種花很少見,它生長的條件極為苛刻,一般隻盛開在幽冥之處,是屍骸的化身。”——更是讓我對此深信不疑。
但現在看來,情況似乎不是這樣。
作為那個晚上的祭品,不管她到底有沒有特别之處,也不管她現在是否處于“存活”狀态,但既然她“缺位”了,自然有着她“缺位”的理由——不管是作為哪個存在的“缺位”。她的存在,一定會是新羊城變化至此的關鍵。
如果她現在還“活着”就好辦了……我登上鎮子的外城牆,眺望人影,不抱什麼期待的自語。
雖然衛淩陽說此地已經疏散清空,但這附近,本來也不像是會有人煙的樣子。隻一牆之隔,外面寸草不生,折戟沉沙;而牆内則截然不同,至少,目前來看,還是有一些“生”的迹象的。
所以說,到底在哪裡呢……
視野中心的主幹街道上“熙熙攘攘”“人頭攢動”……應該不是這裡,我衷心祈禱,并将它列為最後備選項。
另一邊是我剛剛走過來的神祠,唔,看上去,風平浪靜。
應該也不是這裡。
那個影子是衛淩陽,他好像去到了樹林裡。
看到的話讓他告訴我一下好了。
啊,找到了。
在幾乎大部分人都擁擠在主幹道上時,外城腳下的一片空地内,我看到一個晃動的影子。
我拉近視野,向下望去。
她跪坐在明暗的分割線中,身前擺放着一張已經打蠟塗油完畢的木弓。
我聽到有人在和她說:“百射大人,祭儀就要開始了,還請您去沐浴更衣。”
她沒有理會,隻跪坐原地,身前整整齊齊擺放着諸多銅箭。
在身側人的幾多催促中,我看到她一根一根,一個一個的,不緊不慢的将銅箭擦拭完畢,放在一個箭匣中,然後起身,拿起,向着虛掩的大門走去,在跨過門檻前,她側身說:“我會準時過去的,讓巫祝他放心吧。”
在周身人的噤若寒蟬中,我看到她跨過了晨昏的界限,走出了那道恍如虛設的大門,然後一步一步,向着外城牆的位置走來,一路上沒再遇到任何人,也沒有任何停頓。
她應該看不到我,因為她早就死在了十八天前的那個晚上。
但當她站在城牆下擡眼向上望的時候,我居然會有種在和她對視的錯覺。
……
真的假的,她看到我了?
我不敢說話,看着她一步步走上城牆來,站在馬面處,搭箭拉弓,朝着我看不到的地方,朝着城牆之外,射了一箭。
除開她标準的動作,利落的出手,飒爽的神情,我看不出她的箭指向的對象,因為那銅箭在剛出外城牆不足一米之處便化作流光消散,我仔細觀察着少女的神情,确定在她看來,她應該是射中了什麼東西的,因為她很快抽出了第二根箭。
第二根箭微微偏轉了方向,但箭頭所朝向的,仍是城外。
平安說之前外面在打仗,那她這是在……應敵?
隻有自己一個人?
其他人在做什麼?我轉身朝着城中回望。
雖然他們身處不一樣的時間線,但新羊城中此時到處張燈結彩,摩肩擦踵,大家都擠在街道上,熙熙攘攘。
不知怎的,我心下隻有一個詞:荒唐。
他們百射身死前仍挂心外敵,可在她死後的半月之久,城内仍挂飾繪彩,不知險情。
女子隻背了一個箭匣,很快,利箭便見底,隻剩下她手中的最後一根箭。
但她也沒有過多猶豫,将箭頭搭上弓弦,最後一根箭和第一根一樣穩,直直的射了出去。
箭匣空了之後,她遲遲沒再動作,隻維持着剛剛的姿勢,也沒有放下弓箭。
“你說我做的是無用功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