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擡頭正對上了方涵投來的目光。太陽慢慢升起,屋子也一點點被照亮,有一束光恰巧落在方涵的發梢,泛着淡淡微光,可朝傅然看來的那雙眼睛卻始終暗淡無光。
這句話戳到了傅然的痛處,他幹笑兩聲:“還行。你呢“
方涵沒說話,隻是低頭撫摸着手裡的琴,過了很久才開口道:“還行。”
傅然對這個琴傅然印象很深,這是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方涵考了第一名方母送給她的獎勵,這是她最貴的一把琴,也是最喜歡的一把。
從那之後,方涵每次給他拉琴便隻用它,隻可惜還沒聽幾次方母便和方涵現在的繼父結了婚,沒多久就搬走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這琴依舊保養的很好,琴身映射着蜜色的光澤,四根琴弦緊繃如銀絲,依舊保持着價值不菲的模樣。
方涵:“你現在還想聽我拉琴麼。”
傅然:“當然了,趁着你現在還沒出名多聽聽,以後再聽就得花錢了。”
方涵垂下眼眸,悲涼的目光中帶着自嘲,剛想說什麼一個中年男人徑直走了進來。
從進門起男人看向傅然的眼神裡便充滿了警惕,像是在巡視自己領地一樣,眼睛不斷地在他和方涵之間折返。
男人語氣警惕:“你是誰。“
傅然猜眼前這個男人大概就是方涵的繼父:“我是方涵的朋友,我叫傅然。”
此時方涵渾身緊繃地低着頭,手緊抓床單,用力到指節泛白,寬大病服下的身體微微戰栗着。
男人神色帶着一絲緊張:“你怎麼知道她住院的。“
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麼這麼問,傅然還是老老實實回答,“我妹在這住院,就住樓下,偶然遇見的。”
随後他的目光迷惑不解:“怎麼了,有什麼問題麼。”
男人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氣,臉色緩和了許多,甚至帶上了笑意,“不好意思,最近狗仔太多,總是亂寫報道,日子被他們攪得一團糟。“
他記得方涵搬走時和他說過繼父是一家娛樂公司老闆,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方母曾就是個小有名氣的演員,當年的婚訊還上了新聞。
這麼看倒也合理,方涵繼父也算是半個名人,傅然了然地點點頭:“這樣啊,沒事兒叔叔,理解理解。“
男人個子不矮,但因為身形肥胖,将身高視覺上拉低很多,一馬平川的五官在碩大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起伏,特别在肩寬腿長,五官帥氣立體的傅然面前顯得尤為殘忍,帶着一種進化不完全的粗魯。
兩個人還在繼續攀談着,忽然方涵猛地擡頭,眼睛直直的看向傅然:“你先回去吧。”
方涵的毫不留情讓傅然有些錯愕,他轉頭看向一旁的男人,然後又看向方涵,“我……”
男人立刻補充道:“小涵可能昨晚沒休息好,這孩子認床,就喜歡睡家裡的床。“說到後面,他的語氣似乎加重了一些,眼睛也一直死死地盯着方涵。
然而傅然并沒有察覺到什麼異樣,于是轉頭和方涵道:“行,那我有空再來看你。“
說完轉身離開,等到門關上得一刻,男人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走到了方涵的身旁,緊貼着她而站,手也搭在了她的肩上,指腹不斷摩擦着她的肩膀。
方涵的目光始終注視着傅然離開的方向,看到對方消失在視線裡,她如釋重負的松開了手,這時她才發現掌心已經浸滿了汗水……
傅然是她兒時的玩伴,兩個人從小認識,在自己最美好的那段日子裡傅然的身影時常出現,有時連她自己都分不清美好的究竟是記憶還是記憶裡的人。
可不論如何,她都不想讓傅然看到自己最難堪的一面,本以為傅然那句有空來看她是句客套話,沒想到第二天一早傅然捧着束向日葵站在了門口。
他走進來:“上次來的急,什麼也沒帶,這回補上。”
說着把花放在了床頭櫃上,末了還貼心的将花朝向方涵。
打理好一切後,少年站在一旁雙手叉着腰,目光清澈:“出去透透氣?”
方涵看向一旁的向日葵,嫩黃色的花瓣看得人心情漸好,她記得這是傅然媽媽最喜歡的花,傅然家的庭院裡常年種着一片向日葵。
可她卻搖搖頭,一聲不吭的躺了下去,轉身背對着他,被子蒙過頭,無聲的拒絕着,他們不該在這裡重逢的。
傅然: “你好歹出去走走,這麼呆着,四肢都快退化了,我骨折的時候也沒像你這麼呆着。”
方涵沒說話,說是來聊天,但這些天大部分都是傅然在說,她偶爾回應,這種熟悉的疏離感,讓他想起了和許之行剛認識的時候,還好他已經習慣了。
方涵始終蜷縮在病床上,肥大的病号服籠罩在她瘦骨嶙峋的身體上,
傅然看着窗外,忽然想到什麼:“聽說後面那片銀杏樹林都已經變成金黃色了,特别漂亮,要不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