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陸正端着溫稚京往日愛吃的點心瓜果往樓上去,險些與慌張下樓的溫稚京迎面撞上。
曹陸看着已經跑出門的背影,一時間摸不着頭腦:“溫娘子這是……?”
懷景酒樓明面上還是如從前那般經營着,隻是暗地裡大到東家,小到端茶倒水的夥計,都已經換成楚殷的人了。
此刻正值晌午,往來食客衆多。
溫稚京跑出去,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她幾乎是慌不擇路地逃了出來。
還未緩過神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稚京?”
溫稚京身形蓦地一僵。
暮夏的風帶着淡淡的蓮香,拂到面前,宛如一隻輕柔的手拂過,讓溫稚京一直緊繃的身子也逐漸放松下來。
她與婁清澤一同坐在河邊的涼亭中。
看着不遠處的殘荷,溫稚京的語氣沒由來地平靜:“他……曾是我的夫君。”
哪怕早已猜出兩人關系匪淺,此刻從她口中聽到‘夫君’二字,婁清澤還是難以控制地呼吸急促起來。
他知道她成過親,也從來沒有在意過此事。
可當他看到她從懷景酒樓出來的那一刻,哪怕再怎麼掩飾強撐,在他出聲喚住她時,便已全盤皆輸了。
他啞聲問:“那他來此,是為了你?”
“是。”
溫稚京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低聲說:“對不起。”
街道上,貨郎叫賣聲此起彼伏,青年的聲音極輕,夾在嘈雜人聲中容易讓人聽不清,可溫稚京卻聽得真切。
他的聲音帶着不同于往日的認真,隐約還有幾分不安的顫抖。
“你道歉……是為他,還是為我?”
溫稚京微怔,擡眸看他。
“我……”
她張了張嘴,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他。
婁清澤忽然站起身,以為他要走,溫稚京心裡說不上來的有些失落,抿着唇,低頭沒去看他。
餘光卻見青年繞着石桌,走到她身旁。
溫稚京詫異仰頭看他。
“若是為了他而道歉,其實不必,我與楊兄并不相熟,倒是他……負你傷你,如今還苦追至此,對你糾纏不休,合該他向你道歉。”
他嗓音依舊輕柔,帶着明顯的心疼。
“至于我……是我心甘情願,你何錯之有?”
溫稚京看着他,一顆心久久不能平靜。
她無聲呢喃。
婁清澤牽着她的手,緩緩蹲下身子,仰頭凝着她,眸光溫柔至極。
“稚京,嫁給我,好嗎?”
她原以為他會因為楚殷的存在而介懷,或者對她有所隐瞞而生氣,疏遠她,卻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他竟真的毫不在意?
身為一個男人,他竟真能對這種事淡然置之?
腦海中不由得回想起另一張面容……
溫稚京的心亂得很,垂眸避開他的目光。
“我……我需要一些時間好好考慮……”
總歸沒有拒絕,婁清澤失落之下也難掩歡喜,握着她的手安撫:“好,你慢慢想,我不逼你。”
“嗯。”
無人發現,遠處角落,楊家主看着涼亭中的兩人若有所思。
“這兩人,嘀嘀咕咕的在說什麼呢?”
一旁的家丁也豎着耳朵聽了半天,沒聽出個響來。
“估摸着小情人正卿卿我我吧?”
楊家主沒好氣地瞪了那家丁一眼:“亂說!”
家丁讪笑兩聲退至身後:“家主教訓的是,小人多嘴了。”
楊家主收回視線,繼續盯着涼亭。
“話說這溫娘子出入懷景酒樓也有月餘了,按理說,應是入了貴人的眼,可眼下怎麼還同婁家小子糾纏到一處去了呢?”
他自顧自的嘀咕着,忽然眼睛一瞪。
“诶!怎麼還牽起手了?”
家丁聞聲,也湊上前去瞧,隻瞧見兩人相依偎的背影,從背影來看,不難看出涼亭中的兩人此刻正情意濃濃……
“這溫小娘子怕不是在吊着貴人?!一邊對貴人噓寒問暖,得知貴人住在懷景酒樓,便湊上前來獻殷勤,一邊又舍不得那婁清澤,兩邊讨好……”
楊家主恍然大悟!
家丁煞有其事道:“沒想到,這溫小娘子瞧着模樣懵懂天真,心機竟如此之深。”
楊家主神色凝重:“可惜,我瞧着貴人又極為喜歡她,上回還不惜為愛跳河……
他歎了口氣。
“可惜了。”
“那家主現下要如何?将此事告知貴人?”
楊家主斥道:“貴人何其尊貴,豈容我等輕易近身?”
家丁臉色為難。
楊家主看向涼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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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稚京回到家後,正好瞧見靡阿蕪急急忙忙從裡屋出來。
“阿蕪,怎麼了?”
靡阿蕪瞧見溫稚京,眼睛頓時一亮:“稚京?你回來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溫稚京見她臉色有些不好,忙問:“怎麼了,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事出古怪。”靡阿蕪拉着溫稚京坐下,細細說來,“今日我帶着幾個兄弟去山中給果樹除草除蟲,回來的路上,卻碰上幾個行蹤古怪之人。”
溫稚京眉心微蹙。
“古怪之人?”
靡阿蕪點點頭:“是三男兩女,還帶着一個半人高的孩子,跟了我們一路,原以為是附近迷路的村民,畢竟往年也常有村民在山中走失,我原想着他們許是出來遊玩迷了路,便好心去問了一句,能幫一點是一點。隻是那幾個人見到我們,臉色卻有些怪異……我當時急着趕路,也沒細想,給他們指了路後便往回走了。
“誰知走到半路,竟又發現了他們,遠遠地跟了我們許久。”
溫稚京心頭一跳:“莫不是山匪?”
靡阿蕪聽了,良久,卻搖搖頭:“瞧着不太像,況且興水鎮素來太平無事,山匪更是從未有過。”
她握住溫稚京的手,叮囑道,“總之,這些日子,你出門一定要格外小心。”
“嗯,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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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意外一吻,溫稚京有好些時日沒有去懷景酒樓了。
曹陸原以為溫稚京再也不來了,正愁着臉要端藥進屋,餘光忽然瞥見樓下一道倩影,當即大喜。
他快步下樓,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