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星球。”旬朔站在飛船的藍寶石舷窗前,從機仆奉侯的托盤中挑了一杯霞多麗香槟。他抿了一小口,把細長的酒杯舉到眼前,透過冒着氣泡的淺金色液體去看,遍布沙丘的摩迦羅星顯得更加璀璨奪目。“像一枚可愛的金币。”
“這就是旬家在摩迦羅開設商路的原因?這場仗打下來你們的生意也要受損吧?”
說話的人穿着軍裝,有堅定的方腮和嚴酷的皺紋,但這些飽經風霜的痕迹并沒有讓他顯得憔悴,而隻是和他身上那種堅如磐石的領袖氣質相輔相成。
“當然不,我是商人,不是探險家,不會因為目的地的景色好看就決定前往那裡。讓我想想為什麼會在這裡行商呢?”旬朔作苦惱思索狀,靈光一現般恍然大悟,一舉一動都帶着假惺惺的商人作态,“我想起來了!摩迦羅的總督很蠢,和蠢人做生意是這世界上最愉快的事。雙方都愉快。”
“至于受不受損嘛,這是商業機密,本來不能随便吐露的。誰叫我們将來很可能成為姻親呢?洪濤上将,不瞞您說,我這次可是在摩迦羅上虧了筆大錢。”
旬朔唉聲歎氣,又喝了一大口酒。
洪濤不為所動,也走近舷窗:“有人和皇帝說,你在帝國派軍之前,就知道那裡的叛軍不對勁。”他的語氣分明沒有質問的意思,卻像一座山一樣砸下來,全是極度平淡的壓迫感。
“這可冤枉我了,我對皇帝從來忠心不二,手底下的人也隻隐約察覺到叛軍在摩迦羅搞奇怪的人體實驗。後來商路斷了,消息自然也斷了,誰知道他們竟然能搞出靈能武器的西貝貨版本呢?真是聳人聽聞。”
旬朔把喝過的杯子放回托盤,又挑了一杯酒雙手遞給洪濤:“洪上将,我們要當姻親的,您不會不信我吧?”
洪濤沒有接酒杯,亦沒有回應他拉近關系的套話,反而也看向摩迦羅星球,泰然道:“我相不相信不重要,反正皇帝信你。其他人信不信你也不重要,死去士兵的親人朋友對外承認你的說辭就行。”
小的不喝,大的也不喝,旬朔哀歎自己引以為豪的情商在葉英和洪濤面前雙雙失效,從洪濤的話裡嗅到要大出血的不妙氣息。
“恕我愚鈍,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拿錢買命,你給軍團捐一筆錢,死去的士兵有安葬費,我的軍隊裡就絕對不會有人再用這個由頭給你惹麻煩了。”
該死,他就不該多事捎洪濤一程,這姐夫妻妹兩人都拿他當大肥羊薅,堪稱無所顧忌。
旬朔臉上沒有丁點兒不滿:“自然,能為帝國和您效力,是我的榮幸。”
誰叫現在是一個誰拳頭大誰就說了算的時期呢?那些争權奪利的危險事,還是交給皇室,教廷,帝都的政治貴族和新崛起的軍部去煩惱吧,他這個拿錢買來的子爵,隻需要見縫插針做自己的生意,總有一天能把錢掙回來的。
富有的行商家族當然不會采取葉英他們那種直接從外太空投射降落的方式,甚至也不是多級飛船剝脫的降落方式,而是從亞空間航道出來就立刻展開巨大但燒錢的反重力場減速,然後穩穩當當停泊在軍事基地外。
有錢真好,葉英一邊感慨一邊踏上行宮一樣的飛船。
“排長,我真的能見到洪濤上将嗎?”代文面上波瀾不驚,眼睛卻亮得要命。這個從星球總督一舉躍升為軍部上将的男人是帝國軍隊的傳奇,有些人這樣形容正當壯年的上将:真正的軍人。你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會心甘情願成為他手中槍管裡一顆即将射出去的子彈。
“如假包換。”葉英不想毀掉代文對偶像的崇拜,但也沒辦法硬着頭皮附和,隻能不鹹不淡地回答,寄希望于趕緊跳過這個話題。
“主啊,這是何等的幸運和榮耀。”
葉英明白代文的意思,一個本能在自己星球過一輩子富貴閑人生活的世襲總督,在帝國叛軍蜂起時毅然決定援助,并且帶着自己招募來的軍隊多次以少勝多,最終得以戰功登上帝國最高軍事統領之一的職位,這樣的人生經曆簡直踩在每一個有志于保衛國家的軍人的燃點上。
愛國,忠誠,善戰,攻無不克。
代文就是該死的吃這一套。
但葉英偏偏還不能反駁,她好氣哦。
因為走狗屎運而娶了她姐姐的好命中年男人,不過如此。:)
在代文四次整理軍紀扣,五次調整軍帽後,葉英恨不得來回搖晃幾下軍士長,好讓她清醒一點。
“進。”
高大的男人背對着門口,沒有第一時間招呼她們,揮揮手示意參謀長接着彙報傷亡情況。
“······喀戎軍團第二大隊第一中隊第一個百人隊,一人死于腹腔感染;帝國506軍團遊騎兵連,一人死于石頭······”
“石頭?”洪濤提出自己的質疑。
“他是被石頭絆倒,後來被掩埋的。”葉英接着參謀長的話往下彙報,“七人死于地下管道,就這樣。”
“是你的手下。”洪濤轉過來面向她,是上級對下級公事公辦的态度,而非姐夫對妻妹的态度,“這個傷亡數字很難看。”
“如果沒有這七個人死在地下管道,傷亡數字會更難看,全軍覆沒也不是沒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