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那位大人來了,你們三個!都跟着我去迎接!”
教廷的飛船落下的時候安靜又輕巧,小行星一樣巨大的船體停泊在大地上,卻如同紙片落地。船體鑲嵌黃金,整面都是巧奪天工的宗教浮雕。閉合主艙門的兩側各鑿出兩個壁龛,壁龛裡圓雕了帝國創始者的故事。
左邊壁龛裡是神明曾經以肉身降臨塵世的形象:納克索斯,教廷尊之為神子。他正走向半空中裂成十字形的亞空間入口,在意味着塵世性命即将走到盡頭的苦路上,納克索斯回頭向世間投下最後一瞥。青年男子憂郁的眉眼中有着可以包容一切的憐憫,讓人不由自主想要拜倒在他的腳下,祈求天主寬恕自己所有的罪惡。
右邊壁龛裡是帝國的首任皇帝,第一位聖王:妮雅芮。她右手持劍,左手拿盾,雕像的頭發在半空揚起一個肆意的角度,似乎被風吹起。劍尖插在一片緩緩旋轉的漩渦星系上,代表皇帝征服了她戎馬生涯中最閃耀的明珠,後來帝國的核心——中央星系。
這其實不是一個太常見的妮雅芮像,在帝國官方的教材中,出現頻率最高的是皇帝頭戴皇冠,一手拿代表無上神權的權杖,一手拿代表世俗皇權的寶球形象。但依國教教義而言,聖王是神明在人世的燈塔和橋梁,是天主在世間的劍,應當為主開拓疆土,使不虔信者有蒙主聖恩的機會,所以教廷更偏向選用拿劍的妮雅芮像。
随着艙門緩緩打開,靈能運行的光芒在飛船上一點點亮起,像是生物神經一樣纏繞整座飛船。左右壁龛裡的人像也流動着瑩瑩靈光,愈發神聖不可逼視。
一條長長的手工地毯從艙門裡滾出來,被擁有四條細長機械腿的機器狗鋪開在門前。
神甫們列隊而行,踏着《榮耀頌》的管風琴聲從門裡走出。提着焚香爐的神甫一邊走一邊搖晃提爐,發出清脆的類似鈴聲的聲音,因為燃燒乳香而散發的白煙也就随着他的動作彌散在空中。
此時此地,一切宏闊與磅薄皆為襯托神權之偉大。
頭戴主教禮冠的男人出現的時候,索皮立馬虔誠地——葉英覺得他是裝的——彎腰鞠躬,葉英翻了個白眼,在心裡怒罵上級軟骨頭,然後無奈地和荊芒代文一起行鞠躬禮。
紫衣主教手持牧杖,帶着白色絲綢手套的手修長,手指上是象征主教權柄的印戒。
索皮親吻主教權戒以示恭敬,露出和總督(已死版)如出一轍的巴結表情。那種奉承的醜樣,讓葉英感覺手心空空的,好像應該有把刀被握在那裡才對。
主教的面上戴着無可挑剔的禮貌性微笑,但葉英眼尖地看到,他把被索皮親吻過的手垂下,大拇指隔着手套悄無聲息地擦拭幾下權戒。
哈哈,索皮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
葉英有種讨厭的人也被其他人讨厭的驚喜感。
“大人,我們已經恭候多時啦。”索皮點頭哈腰,“一路辛苦,要不要先在軍營吃頓便飯再讨論接下來的事?”
“不必了,我們為士兵們做完彌撒就回教廷飛船上繼續修行,接下來一段時間要叨擾你們為我們護衛了。”
“不叨擾不叨擾,我們連裡的小家夥們也要從這條航道去前線嘛,反而能和教會的神甫們同行,是他們難得的經曆啊。”
葉英聽得一陣惡寒,她有理由懷疑,索皮真正想說的是,能做教廷的狗,就是最大的榮幸啊。
“一切為了偉大天主。”主教應和道。
“一切為了神聖帝國。”在這種人情往來上索皮倒是并不糊塗,按照他的軍人身份說了該說的話。
主教劃了一個聖号,從随行者手捧的聖水盆中拿起撣水器向衆人撥灑聖水,來自天主賜福過的聖水如同甘霖落下。
衆目睽睽之下,葉英無處可躲,隻能眼睜睜看着奇怪的不明液體在她軍裝上濺射出深色的洇痕。
她也開始讨厭這個主教了。:)
“願天父的仁慈,神子的哀憐,聖王的勇敢常與你們同在。從今時直到永遠。”
主教用常見的彌撒詞收尾,葉英聽到熟悉的詞組,下意識想起封爻。
不是,你們教廷内部要不要先統一一下說辭啊?
到底誰是聖王?
葉英轉念一想,還是封爻好,封爻不在未經允許的時候往她身上灑奇怪的東西,也不像主教這麼裝模作樣。
這下好了,剛剛送走一個蠢貨,又來了一個蠢貨;送走了一個b王,又來了一個b王。
什麼蠢貨b王守恒定律。
紫衣主教在索皮帶領下往軍營裡走,衆人尾随過去,編織精美供教廷貴人踩踏的地毯不多時就空了。
葉英本打算溜溜達達跟在後面,在人群消失後才突然發現,封爻站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裡,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穿着教廷最普通的神父服,身上既沒有刺繡也沒有金銀寶石,就隻有一身肅然的黑,和胸前挂着的一串被撫摸光滑的木質玫瑰念珠。
他有點心不在焉地看向這邊,良久,露出一個蔑然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