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事不關己,他選擇尊重他人命運。
反正他不會把自己搭進去。
左烽脫了外套和褲子上床躺下,拽過被子搭在身上,閉着眼躺了一會兒。
他本來挺困的,以為自己躺床上就能睡着,結果閉着眼半天也沒睡踏實,在意識朦胧半夢半醒之間,腦子裡又是田宇池憂郁的小眼神又是宮世甯暗示十足的挑逗。
最後落在了那句“你有愛過什麼人嗎?”上。
腦海裡一個被陽光包裹着的身影一閃而過,他猛地睜開眼坐了起來。
坐在桌子前的小田吓了一跳,嘴角挂着奶油愣愣地看着他:“咋了烽哥,做噩夢了?”
“不可能。”他脫口而出。
“啥,啥不可能?”小田哆哆嗦嗦地問。
左烽閉上眼深呼吸幾口,再睜眼時已經平複了心情,他從床上跳下來,穿好衣服,看了小田一眼道:“沒事,我出去抽根煙。”
“哦好,外面冷你多穿點!”小田點點頭抻着脖子喊道。
左烽從店後門溜了出去,正對着後門這裡有條不寬的過道,過去之後是幾家私人影院,被一圈高牆圍着,得從小區正門進才能進的去,正門離得比較遠,因此這裡鮮少有人經過,難得的清淨。
他點燃了一根煙,猛抽了幾口,然後靠在牆邊慢慢吐霧。
在沈冰玉家他不敢抽煙,因為沈冰玉不喜歡,但是現在他慢慢回想起來當時的感覺,好像不是不敢,他隻是不想看見沈冰玉皺眉的樣子。
沈冰玉是個好人,很好的人,這麼有錢又善良的人被他碰上了純屬撞大運,但越因為他清楚沈冰玉是個好人,他就越不能放任自己愛上他,他不能拖沈冰玉下水,不對他動感情是他的底線。
兩個人各取所需,然後一拍兩散,走向屬于自己的生活,這才是他想要的完美結局。
抽完了兩根煙,老北風吹得實在有些受不了,外面不能多待一會兒,他踩滅了煙頭準備回店裡去,還沒等他把煙頭全都碾滅,就見過道深處走過來一夥人,遠看黑壓壓的一片,細數有六七個,都是走路甩着膀子的男人。
左烽沒再動了,他認出了這夥人,準确的說,是他認識為首的那個人,這是當地的地頭蛇,人稱“軍哥”,欺男霸女強買強賣的事都數不過來,惹上他們甭管是誰當街就能給你開個瓢。
而他與這夥人,已經有許多年的“交情”了。
對方顯然也是沖着自己來的,走到他面前站住了,為首的那個男人走上前來,看着四十多歲的樣子,皮衣背頭三角眼,面相看着得手握幾條人命。
“小烽啊,昨天晚上忙什麼去了?打你電話都不接,沒出什麼事吧?”
他一開口,話倒是聽着很和善,與他的外表不太相符。
左烽說:“昨晚出去接活了,軍哥你知道的,我出去接活的時候手機一般都打不通。”
他話音剛落,軍哥身邊的一個年輕混混就沖出來狠狠推了他一把,瞪着眼睛呲着牙說道:“你小子翅膀硬了是吧?軍哥電話都敢不接了?”
左烽被他推得一踉跄,看了小混混一眼,頂多二十出頭的樣子,陌生面孔,軍哥身邊每次見都會帶着一些很年輕的新人,也不知道這世道是怎麼了,有家有學上的年輕人總是喜歡叛逆地跳進這口黑色的染缸,不把自己染得又髒又臭是不肯罷休的。
可能是他多看了小混混一眼,讓他感覺十分不爽,撸起袖子就要動手,被軍哥搖着頭攔了下來,小混混倒是也聽話,立刻就消停退邊上站着了。
左烽看着軍哥,說:“這個月底,我工資發了就能還上一筆,您再寬限幾天。”
“哎,不用。”軍哥擺擺手,笑着說:“其實這些年,你爸在我這借的錢你都已經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就是一些利息,說實話沒多少,這點錢我也不在乎。”
左烽眉頭皺了起來,隐約覺得不對勁,軍哥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不然也不能這麼多年不放過他們。
果然,他看見軍哥從小弟手裡接過了一袋東西,好像是草莓,左烽詫異地看着他。
軍哥拎着袋子,笑眯眯地說:“小雪最近治療得怎麼樣了?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就記得這孩子愛吃草莓,這不,買了幾斤,你回頭替我捎給她吧。”
左烽沒接袋子,沉聲道:“您有話直說。”
軍哥看了看他,走近了些,聲音也壓低了,說道:“那我就不拐彎抹角的了,我也是個生意人,最近在跟一些朋友做小買賣,我這有一批糖要賣,你認識的老闆多,要是能在你們店裡幫着推銷推銷,事成之後不僅能在我這把欠的債消了,還能跟着分紅,你覺得呢?”
左烽聽着軍哥的話心裡直冒冷汗,他早就聽說這夥人無惡不作,沒想到連這種要人命的生意也敢沾。他說的糖丸不管是什麼都一定是違禁品,不然他也不能這麼偷着賣,他再有本事,被抓到了都是死路一條。
他試着推拒了一下道:“您要賣東西,跟我說沒用,您直接去找我們老闆談啊,他能做主。”
軍哥歎了口氣道:“你們老闆是個硬茬啊,我明裡暗裡跟他提過幾次,都被他拒絕了,不知道是不是瞧不上我們這種小生意。”
“那我們老闆都做不了主的事,我更不能做主。”左烽說。
他這是擺明了态度拒絕了,一點後路沒留,軍哥的臉色一下子黑了,語氣也不那麼和善了,恢複了左烽熟悉的那個冷血的畜牲形象。
他往後退了幾步,他身邊的那一群混混就氣勢逼人的靠了過來,左烽剛在心裡暗道不妙,就有人一腳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這一腳的力道不夠他直接吐出來,但夠他半天直不起腰了,但他也沒機會直起腰,緊接着各種拳打腳踢全往他身上招呼着,這群人下手太陰,專挑被衣服遮着的地方打,每次打都是那幾個地方,新傷舊傷一疊,他身上就總也好不了。
好在他已經熟悉他們的群毆路數了,蜷在地上護住頭挺了一會兒,半響拳腳漸歇,圍着的人漸漸退開,一雙熟悉的皮鞋出現在他眼前。
軍哥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說:“你也想早點跟我們撇清關系過正常人的生活吧,我這是給你機會呢,你再犟再倔,也總得為你妹妹考慮考慮吧。”
一袋草莓被扔在他面前,他聽到軍哥說:“你再好好想想吧,賣糖丸還是還錢,你自己選。”
等他從地上爬起來,一夥人已經走遠了,他看着那一袋草莓,雖然被砸爛了幾顆,但剩下的都是個頂個的鮮豔,似乎都在引誘人去嘗一嘗。
他把袋子拎了起來,回到店裡的廚房,眼也不眨地連草莓帶袋子全都扔進了垃圾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