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畫足足畫了兩個時辰,畫成之後,徐如星擱下筆,一時間竟自己也愣住了。
閻月兒知道他當是已經畫完了,久久沒聽到他說話,便扭過頭看了他一眼,就見他盯着案上發呆。
“如何?”
冰冷的聲音拉回了徐如星的思緒,徐如星都不知道為什麼會畫成這樣,隻記得畫的時候太認真了,落下的每一筆,都在腦海裡有思緒,然後化為實物,筆走龍神,等畫完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徐如星擡頭對上了閻月兒的眸子,不知如何表達,“要不,你自己過來看?”
聽他這躲避的語氣,閻月兒便放下了内心的期待,想着再醜也沒有關系了。
直到看見這一眼,閻月兒也愣住了。
不是醜不醜的問題,而是這幅畫,根本沒畫臉,臉上用一個“十”字代替了,人物是九頭身。
重點全在衣服上,衣擺上是錦鯉的尾巴,赤色與橙色交織,金色的顔料點綴了波光。從腰間開始,是藍白漸變,仿佛是錦鯉魚躍而上,複又再次落入水中。腰上是金色的宮縧,旁邊吊着一枚圓形的白色錦鯉玉,上面是赤橙交織花色的錦鯉。
擡起的廣袖也不再是廣袖,而是束着的袖子,從肩膀處到手臂處,是一片一片橙色的紗,每一片皆是錦鯉魚尾的模樣,脖子上戴着青白玉璎珞。
發型還是白發,但不再是發冠,而是橙色錦鯉魚尾樣的發飾,那發飾從後面蔓延到太陽穴的位置,隻有一邊,耳朵上戴着的那個紅色流蘇耳墜也變成了橙色。
閻月兒難以置信,面上還是還是克己端莊的那張臉,看着徐如星。
良久,終于還是閻月兒敗下陣來,率先開口:“星兒,你為何……”
“我知道。”話還沒說完,就被徐如星打斷了,對上他那漆黑的瞳孔,徐如星小心翼翼的回答,“但我反應過來時,已經畫完了,我隻是覺得……你這樣……很好看……”
徐如星抿了抿唇,手指撫上那幅畫,繼續道:“你是神啊!就應該如此耀眼,不管是什麼風格,都能駕馭,我能設計出最适合你的服裝,最适合你的發型,你哪怕什麼都不用做,隻要站在那裡,就萬衆矚目。”
“你不該天天就穿這一身,這錦鯉樣式,隻是我想起那祥和耀眼的落日餘晖想到的,于是我就這麼畫出來了,我還可以畫各種各樣的,不僅僅是錦鯉,我甚至可以把我自己設計進去,畢竟……我可是大設計師啊!”
“诶?”徐如星說着說着,眼角落下兩滴淚水,悄無聲息的,淚水他就自己流出來了。
“我在說什麼啊?我……我為什麼要哭?”
徐如星擡手擦着自己的眼淚,一次又一次的被淚水模糊視線,然後滿是無助的看着閻月兒。
“我……我……我不想哭的,但是……我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它自己就流下來了,閻月。”
閻月兒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已經被他的話砸暈了,說着自己聽不懂的話,然後說着說着就開始哭,根本冷靜不下來。
最後閻月兒隻能繞過桌子,将他抱在懷裡,一下一下的輕撫他的後背,安慰。
“本尊并非怪你,莫要哭了。”
“嗚嗚……我不想哭的,我也不想,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停不下來,閻月,我不知道為什麼……閻月。”
少年将整個臉埋在他的胸膛前,緊緊摟着他的腰。
他的身子開始顫抖,閻月兒自己都不敢信,這是有潔癖的自己,第一次任由别人将眼淚擦在自己身上。
當然,也沒有别人,隻有他。
閻月兒哄不住他,隻能任由他繼續哭,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着他安撫。
“那便哭吧!本尊在此,哪兒也不去。”
“嗚嗚……”
懷裡的人哭的更兇了,哭了好久。
直到哭聲漸息,徐如星才擡起頭,帶着泛紅的眼眶,眼尾還帶着淚,鼻尖也被哭的紅紅的。
“哭夠了?”
徐如星嗯了一聲,按着閻月兒坐下,“你太高了,我不喜歡擡着頭看人,你坐下。”
“好。”
閻月兒乖乖坐着,從手環裡取出一張手帕遞給他。
“哼!”徐如星也一屁股坐下,到他旁邊,用手帕擦了擦鼻子,傲嬌道:“不許跟别人說我哭了的這事。”
閻月兒抿嘴輕笑,這神界一向落寞,氣數将盡,幾十萬年就閻月兒一個人,近十萬年才多了一個徐如星,他能跟誰說?
思如此,閻月兒答:“本尊與何人說?”
徐如星還蒙在被他看着哭的害羞中,這時腦子還處在半清醒半糊塗中,張嘴就來:“我管你?!反正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閻月兒笑得更甚了,眼睛眯成一條縫,“好,本尊許你,不與任何人說。”
“這還差不多。”心滿意足。
兩人揭過此事,徐如星複又看向案上的那幅畫,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突然看向閻月兒。
“閻月,把你的神力給我一些。”
閻月兒歪頭,為何又突然扯到神力上了?這一天當真是一波三折,帶着滿是不解,閻月兒順口就問了一句:“為何?”
徐如星直勾勾的盯着閻月兒T_T,“你給不給?”
想着徐如星一向都是想一出是一出,閻月兒閉了閉眼,無奈的歎了口氣,“好。”
兩指并攏,額間那道紅色的印迹顯現,閻月兒先是放在自己額間,抽出一抹白色的光,像一條絲線,絲線扯出來的時候,閻月兒明顯神色痛苦了一下,皺了皺眉。
随後,絲線被徹底扯了出來,放進了徐如星額間。
……
“徐先生。”
“徐先生。”
“徐老師。”
“徐老師。”
“徐設計師。”
“徐設計師。”
“恭喜徐先生……”
“恭喜徐先生……”
“徐設計師又是第一名。”
……
徐如星腦子裡響起不同的人聲,說着差不多的話,熟悉又陌生,有些叫着“徐先生”,有些叫着“徐設計師”,還有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叫自己“徐老師”。
這些聲音擾的徐如星心煩意亂,不自覺的,就抓住了閻月兒的手腕,力道還異常的大,使得閻月兒眉頭鎖了一下。
“如何?可是本尊給多了?”
徐如星又一次被閻月兒那冰冷的像下了雪的山林一樣冷的聲音拉回神,蛇瞳震了震,好半天,才回道:“不是。”
“既如此,便放開本尊吧!”
“啊?”徐如星這才看見自己的手抓着閻月兒的手腕,于是慌慌張張的馬上放開,但還是在閻月兒那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了紅色的印迹。
徐如星不禁有些自責,說話聲音都小了些,“我是不是太用力了?弄疼你了?”
閻月兒輕笑,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無妨。”
他這麼一說,徐如星更自責了,低下了頭,“那好吧!”像洩了氣的小狗氣球,慢慢塌了下來。
閻月兒看着他這副模樣,覺得甚是少見。
少年人是張揚肆意、意氣風發的,徐如星這個年紀,恰好又很叛逆,說話一向沒大沒小,一邊覺得閻月兒身為神,就應該有神的樣子,一邊自己又天天對着閻月兒直呼其名,還總是有意無意的撩撥、調戲,然後撩撥完了又不管。
“無事,本尊不疼。”
說完,閻月兒笑着歪頭,扯開領子處的衣襟,帶着滿是引誘與蠱惑的口氣問:“喝嗎?”
徐如星一擡頭。
閻月兒扯開衣領歪着頭輕笑的模樣映入眼簾,頓時内心狂跳。
徐如星别過頭用方才那張手帕捂着鼻子,氣血方剛的少年哪像閻月兒這種活了幾十萬年清心寡欲的人,一撩撥就流鼻血了。
不過閻月兒也并不是清心寡欲,他也是會起來的,隻是從來不管。
徐如星擦幹淨鼻血,将那染上鼻血的手帕藏在身後,回過頭看着閻月兒。
“我喝,你别勾引我。”
說完就湊上去摟着閻月兒的腰,尖牙咬上了那白皙嬌嫩的脖頸,周身早已因前面抱着他哭而染上一身的荷花香。
鮮甜的血液入口,與前面的神力相結合,徐如星一身輕松。
喝飽的徐如星放開他,輕咳兩聲,義正言辭,“下次不許勾引我,有話好好說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