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和太上回到玉京山的時候午課還未結束,通天沐浴後換了件素白的雪衣,頂着一頭半幹的頭發往大殿趕,他往日裡極懶更不喜用術法收拾事件,沐浴貪玩荒廢一些時間,到了内室課已經下了,沒見到太上說的風裡希二人,左右都在玉京,見面的機會多了去了,他才不在意。
向老祖問過好,把自己山下的經曆簡單的說了些,通天熟練的爬上他老師的膝蓋,貓兒抿唇,睜着滾圓的眼睛看着他。
“怎麼了?”老祖鳳眸微阖倚在雲床上休息,聽通天彙報他行程,還沒等他坐直,那暗自生氣的貓崽子就抓着他的衣裳爬了上來,坐在他腿上,一副要解釋的樣,一開口就是一股子拈酸吃醋的味道。
“那個風太昊怎麼還不走?他待在紫霄宮都好幾天了罷,您是想收新徒弟了麼?”
他起先沒發現,來大殿的路上才發覺往日裡因着元始怕黑挂了一路的宮燈不止換了形制,還挂上了風鈴,用手一撥叮當作響,雖說也有幾分趣味,但大貓都是什麼性子,不喜歡别人在自己的地盤上,更不喜歡人擅自改動他的住所。紫霄宮這一群懶鬼,怎麼可能突然做這麼大改動,想必是新來的客人搞的,未經主人家允許擅自改動,那風太昊必然不是個好東西。
心高氣傲還傲嬌的貓并不想承認,他其實更不願意的是有人來分去他老師的一份寵愛,和他師兄的一份特别。
老祖睜開眼睛,點點他的頭,笑起來,“你這個促狹鬼,師弟還沒入門,已經開始擺臉子了?”
“就是說真的要收他們喽?”通天臉色更差了,他剛剛隻是想這麼說一下,鴻鈞否認才好提出讓那倆借住的趕緊走,怎麼老師還真要收徒弟。
“不行,老師你說過的,你隻再收我一個的,我才是你的小徒弟,不要師弟,不要嘛!你都有三個徒弟了?”
“那叫他做你師兄嘛?”鴻鈞故意逗他。
“不!通天不要别的師兄,不要嘛。”通天抱住鴻鈞的一隻胳膊晃起來,既撒嬌又上眼藥,一隻醋意十足的貓撒起嬌來,完全能對寵徒無度的老祖造成會心一擊。
“看把你急的,裡希和太昊隻是來借住一段時間,我不收心弟子,通天永遠都是為師的小徒弟。你好好和他們相處,過段時間他們就走了,嗯?”
“……哼。”通天大概覺得自己獲得了勝利,矜傲的扭頭,趴在鴻鈞膝上讓鴻鈞給他擦頭發。
元始從内室慢吞吞抱着一卷竹簡出來,眼前一亮快步跑到鴻鈞跟前,“師弟,你回來啦!”
“嗯。”
通天得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把下山的收獲印在一塊玉玦裡,放在閣樓後便和元始一道離開,被老祖順手塞了兩卷道經回去看。他兩個并肩走在宮外玉階上,元始開始絮叨,什麼:師弟我好想你,師弟你在外面還好麼,老師給我布置了好多作業,大師兄嫌棄我道法不精不帶我去找你,以及那日的經曆、風裡希兩人到了紫霄的一些事情,末了又添了一句,“我原以為龍族多半是那不知天數、渾噩狡詐之徒,原來也是有明白事理的。”
通天隻聽着,神色卻不大高興,全然沒有往日與元始争論時覺得風裡希不錯的态度,他抿着唇,也不理睬他徑直往外走。
“師弟,師弟你為什麼不高興。”
“沒有,我沒有不高興。”通天不好意思說他隻是地盤占有欲發作了鬧别扭而已,再者,跟剛上山的弟子置氣這種事情他是做了卻也感到不好意思。
他愣了愣想到,他也才來了紫霄兩百來年而已,卻好像已經把回紫霄當做理所應當的事情了,就像是回家一樣。不然,通天抿了抿唇,說到底還是老師做主的,他不該做老師的主。
“好啦師兄,我給你帶了禮物哦。”通天不耐想那煩心事,拿出他匣子裡那朵幾經波折的靈芝給元始,堵他的嘴,和元始一道回去,順着元始的話說起他這兩日的經曆,又說起山鬼的不靠譜。想起來山鬼的表裡不一,越說越興起,繪聲繪色的模仿起來。
“人家出門尋的是機緣,是天材地寶,我倒好,出門給自己找了個祖宗,還搭進去一朵靈芝。”通天沒好氣的道,幼童一派天然的抱怨令元始情不自禁伸手狠狠揉了揉他的頭。
我師弟他可愛至極。
元始和通天徑直走回去,補了這幾日的作業,又拿了頂樓的玉符錄了一些醫道的至理良方,下午抄了道經,一直忙到晚間才閑下來。
他與元始幾日未見想的很,晚上也沒回他的玉照閣,順勢待在元始的初元閣過夜。晚上十月的山風呼嘯而過,玉京山夜色靜谧,通天還在小聲跟元始說話,半天沒得到元始回應,他轉過頭看,元始躺在床上睡得香甜,通天一氣,伸出腳輕輕踢了他一下,轉回來側着耳朵聽外面的風聲,左右睡不着,他還在想事情,想這幾日的遭遇,想山鬼、蜉蝣、大椿,想一隻玄色金瞳的貓,它自稱——杜康。
這是他頭一次見到除他以外可以化形的貓仙,明明此前從未見過,但看到杜康他的心卻莫名澎湃,好似有一種無形的激流一瞬間在他的血液裡流轉、沖刷,血脈的聯系在瘋狂叫嚣,他突然明白這與他有莫大關系。
四下寂靜無聲,通天閉上眼睛迷迷糊糊睡過去,夢裡他走在澗邊小道上,杜康在後面跟着他。杜康跟他差不多大,穿着一身玄色金紋的華服,瞳色如金,腕腰間着金器玉石、各色寶石配飾,繁複華麗,随着他的動作叮當作響,一步一搖散漫至極,說話間也帶着散漫的調子。
“九命九命,為什麼走的這樣快?”
“九命,人生苦短,為何急于奔波?”
“九命,你要到哪裡去?你應該趁早回頭,現在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