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侯君~可以幫我也雕一個麼?要我師弟這樣的。”
元始看着通天聚精會神端詳縮小版自己的樣子突然開口,指了指幾人面前的冰雕,面帶憧憬。
“當然可以,兩位…道君稍等片刻。”
曲侯很高興有人能叫出祂的名字,斟酌了下稱謂,很快操刀上手,行雲流水的動作讓觀者也覺是一番享受,他先前就琢磨過怎麼雕刻元始,隻是元始在跟刨冰較勁,偶爾被酸的龇牙,雕對方奮戰刨冰的樣子不太莊重,通天四處張望的樣子又太可愛。
曲侯雖然神小位卑,然而常年呆在北地,暗暗觀察過許多宗族子弟原形時的神态,他私以為這位小道君很有些貓仙們的古靈精怪,不覺先雕了他,現下再度動刀,自然也毫無難度。
通天和元始幹脆坐在祂面前等待成品。
雕成還要等一段時間,通天想了一想,又揮揮手,加了一道防護咒在冰雕上,以免路過往來嘻笑打鬧的宗族子們破壞了曲侯的心血。
他這還是頭一次這麼仔細看到自己的模樣呢。
通天看得心裡癢癢的,确保冰雕不會出事後,他靠着元始坐好,目光就全集中在曲侯面前的冰塊上,眼見那平平無奇的一塊冰闆一點點被琢刻出人形,通天頗為驚奇。
怕驚擾了曲侯,他學着元始的樣子也搗下他的胳膊,元始側頭看他,他才壓低聲音靠近他耳旁道,“回去我們也試試。”
紫霄宮并不一味推崇單純打坐修行,太上喜歡煉小丸子,元始熱衷于打聽九州的新鮮事兒,通天什麼都喜歡一些,又喜歡誅仙那把劍,除去他們各自藏着的底牌,明面上也顯得十分不學無術,鴻鈞從來不說什麼,他也是頭一回教徒弟。
從前鴻鈞也是地位尊崇、至尊至貴的神靈,自從他開辟仙道,才親自感受到帶孩子的趣味,從無喜無悲的神靈變成會夜裡逗孩子玩時微微一笑的頑師。
鴻鈞是希望弟子成器的,這是他收徒的初衷,然而越是相處,越是難以抑制内心的情感,這對鴻鈞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他細細品味那些在不經意間的相處中冒出來的柔軟情思,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竟然如此奇妙,若說最初存着幾分利用之心,每每看着他們三個躲在一起玩耍的樣子,竟會生出幾分不忍。
這才幾年?
鴻鈞會在想到這些事情時微微擰眉,然後開解自己,就算是出于長遠利益的考慮,也是修心為主,他精心培養的徒弟不是将來風雨中的耗材,一點微末的時光,用來培養弟子的心性,讓他們能夠走得更遠,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待。
通天不知道這些長者心中複雜的思緒,他坐的累了就半靠在元始身上,因為陽春咒撤去的原因,不一會兒不抗凍的貓崽子就感受到了北地獨有的極寒氣候,他感覺鼻子涼涼的、濕濕的,然後忍了又忍打了個噴嚏,挨近身邊的熱源。
“不要太入迷,師弟。”
元始無奈給眼花缭亂顧不得自己的貓師弟重新施了道咒,暖和起來的通天立刻抛棄元始又去看曲侯了。
元始聳聳肩,他師弟總是這樣,對什麼都好奇,想要嘗試,又總不能堅持到底,小孩子嘛,總是沒有定性,他自我解釋道。
或許是元始也在身邊,這個整日裡哭訴自己在神道上天賦平平、實在是庸人一隻讓鴻鈞放過他的師兄貼心到不知什麼時候掌握了他們在北地需要常用的咒術,還能自覺給師弟套法術保溫,通天悠然自在的坐在那,身體微微前傾,一動不動看着曲侯手裡的小刀飛舞,他尖尖翹翹的耳朵就在不經意間冒出來,尾巴來回擺動在地上掃出一塊像小扇子一樣的輪廓。
忽然間貓的耳朵拽了拽,抖了兩下,有什麼喧鬧噪亂的聲音傳過來,通天本欲充耳不聞,可那陣喧嘩卻越來越近,混亂總多的腳步聲,深深淺淺,夾雜着昨天來找不快的某隻狐狸的哭鬧,通天歎了口氣,有些懊悔自己過好的記憶力,竟然把這麼讨厭的人也能記住。
又及,他和元始想要安靜些看戲的想法多半是不能成了。
“師兄,保護好我們的東西…和人。”
通天叮囑了元始一聲,站起身來轉頭看向迎面而來的人群,“來找茬的?”
他頓了下,像是感到很好笑,又像是在嘲諷一般補充,“哦,不對,是自取其辱輸了面子找家長找回來呢。”
身旁元始帶了三分不懷好意火上澆油。
“不害臊。”
不遠處停下來的人群中心,赫然就有昨天見到的刻薄狐狸九漣,此刻他眼眶紅紅,眼眸裡淚光滾滾,正向着一個比他年長許多的女孩大哭大鬧,“姐姐!就是他!就是他們打我,你收拾他!”
通天挑眉,這才發現九漣扯着衣角步步緊跟的少女才是人群裡真正被簇擁着的,那少女有雙明亮的眼睛,不像風裡希常常需要保持神女的端莊,私下卻很有些悖時逆俗的不羁,這隻狐狸不能用妖媚來形容,她的一舉一動,像是刻在骨裡塑造出的合乎禮儀。
她示意九漣松開她,才上前行了一個平輩之間的禮節,“我是九溶。”
标準得仿佛有人用尺子量過一毫不能偏差似的。
在她身後,許多宗族子弟陸陸續續與通天見禮,和她同樣的禮節,同樣的姿态端莊。
通天對這矯枉本性,将活人套進同一個模子裡的做派忽然生出了幾分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