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他意料的是，元始亦讷讷無言，他能感受到元始的目光下意識從他身上飛快的溜過去，答非所問稱贊起這盞燈的美麗來。

他這是什麼意思？

是暗地裡有了喜歡的人還是嫌棄這些年自己礙着他找道侶了？

心中說不出的煩躁，随口一問給自己問出一件心事來的通天心情也差了下來。

泠泠的眸光微微注視着元始，想到元始決計不可能越過他和旁人有甚麼超越友人的交情，冷哼一聲，使喚他過來撐船。

元始任由小舟在蘆葦叢中劃行，偶爾那麼一兩隻水鳥被他們驚擾，也不覺得吵雜，他隻是不知道說何是好。

這心上人一說，元始下意識竟然是想到的他師弟，然後愛情與同門之情又不一樣，若說同門一直便是同門，道侶卻不一定能成，師弟倘若沒有那些心思，恐怕他自尋煩惱甚至還要影響了他們自幼交好的情誼。

這些淺淡朦胧的情義元始隻略略有所悟，然而時下人除了極少數人如羲和要訂立契書昭告天地，更多人的愛情麼不過是一晌貪歡，再多生個孩子，便一拍兩散，連七年之癢都用不上，更不用談以後了。

若真為貪戀一時歡好擾了他們二人素來的友誼，元始要痛極失悔，以是并不敢多言，等聽見通天的話一聲冷哼，他就更不敢說話了，唯恐他師弟有所不滿。

左右以他和師弟的關系，并無人能插足到他們中間，何必要多此一舉，是親情還是愛情，隻人在他這裡，并無區别。

好在通天一向難對他有氣，自顧自生了一會兒無名之火，看元始亦步亦趨跟着他，又好起來了。

這時節沒有蘆花，滿湖翠色中撲棱棱飛出了一隻黑色長尾大鳥，直直落在元始的小舟上，通天将太始青燈遞給元始，彎腰抱起這隻鳥仔細打量，在燈火下才發現他是一隻紫色偏黑的鳥兒，微一沉吟，他便認出這正是風裡希所造五鳳中的一隻，紫色名為鸑鷟者。

這隻鳳鳥……

“你怎麼在這？”

通天微微蹙眉，順手一抛将鸑鷟扔了出去，這鳳鳥眸中的神韻，分明是杜康。

杜康撲棱撲棱翅膀在小舟一側立定，開口抱怨他，“你也太粗魯了。”

“你來這兒做甚麼？”

“出來公幹，你以為我像你一樣清閑麼？”

杜康一雙小鳳眼看看他，又看看元始，“攜美同遊，好生快活，我這種大忙人不懂你們的快樂。”

“你确實不懂。”

通天暗怼他，元始揚眉吐氣，又生了新不解，“鸑鷟是裡希的造物，你怎麼附在它身上？”

“什麼叫附在它身上，兩個沒見識的，我就是鸑鷟，隻是讓風裡希給我造了一個鳳身方便出行。”

杜康嘲諷他倆人一句，才細細道來。

風裡希修習的是造化道，本自可以創造生靈，給杜康捏一個殼子方便他入住又有何難？

五鳳中的鸑鷟本就隻有空殼，而杜康有了這麼一副可以方便他在衆人面前顯形的身軀，便也喜不自勝，愛惜非常。

“這倒是一樣妙法。”

通天細細思悟，略有所感，便指着杜康笑，“這下師兄可要放心，姊姊她正在南域，便是事情瑣碎些還有她幫我。”

數年之前風裡希離了觀風聽雨閣出門遊曆，現下正在南域曆練。

“我自然是放心師弟的。”

元始溫柔回他，正在歪頭琢磨的杜康被他倆人酸的牙疼，“你要回九命族裡麼？”

“我去找太一天帝。”

通天信口胡言搪塞杜康，杜康一滞，思緒被打斷哼哼兩下兩腿蹦着從湖面上跑掉了，他才不信，這貓心眼壞着呢。

他忙得很，沒空理壞貓。

小舟上，通天還在跟元始細說，“這就是杜康，很是頑劣，但也有可取之處。”

哼。

等到了南域他再跟這貓算總賬。

杜康走到半路不放心又折回來，“你去南域可以乘羲和的金車去，她正要去南域述職。”

順便把她成親的事情禀告神道，雖然杜康已經記下了，但像羲和這樣年輕有為的神道才俊，天帝總是關注的多一些。

他說完就再也不想搭理通天，這回拍拍翅膀真的飛遠了。

“師弟？”

元始的呼喚喊回了通天的心神，迎着元始的疑惑，通天隻是擺手微笑。

“沒什麼，我隻是在想，金翅鳥是不是杜□□的？”

難道杜康為了神道的清掃事業竟然能犧牲至此，親自誕育子嗣？紫色尊貴，偏于玄色，生出神道所喜愛的金色鳥也不無可能。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搖搖頭把這個猜測抛在腦後，“既然這樣，我便跟着羲和去一趟，不日即返，師兄勿要擔心。”

“正是。”

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元始隻好說這一句，心下想若是師弟真有難題，他也可以再去，羲和的金車一日功夫便可以遊遍神州，速度自是不慢的。

但元始總認為，這樣還是慢了些，要是有一日，他隻心念一動就可以到師弟身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