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神仙也有情嗎?”江月問。
“我...”木白猶豫片刻,輕輕搖頭,“我不知道。”
江月顯然對這個答案有些意外:“不知道?”
“其實...我并不明白情為何物,也不知道情起情落是什麼感覺。”木白歪着頭想了很久,“我們成仙的那日就注定無情,也不許有情。”
江月站在原地擡頭看木白,上挑的鳳眼裡似乎蒙着一層霧,霧後是一片沒有波瀾的湖面,安靜冷靜。
“情會影響判斷。倘若因情而選擇偏袒某人為他達成所有願望,或是因恨而完全将某人置之不顧,那必然是不公平的。”木白臉上沒什麼表情,“所以我們基本沒人會想'生情',也沒人考慮過‘有情’。”
他說的确實有理。可人要是沒了七情六欲,就跟身體沒了五髒六腑似得,跟一具空殼子有什麼區别。
“江月?”木白伸出手在她眼前搖了搖,“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啊。”江月回過神,瞧着眼前又白又嫩骨節分明,跟剛被拔毛的雞爪子似的手,脫口而出:“你爪子還挺好看的。”
木白猛地把手收到胸前,撇出八字眉可憐巴巴地盯着瞧:“爪,爪子?”
“不是,我是說你手還挺好看的。不好意思。”江月趕忙改口岔開話題,“我們繼續查吧。”
現在通過手腕處的紅痕基本可以确定,葛嬸當年是被山神口中的靈鹿所救,此事大約也與靈鹿丢失修為有關。
但靈鹿為何不惜涉險也要救葛嬸?她們兩個有什麼關系?那顆珠子又是什麼?能幫凡人延壽?
“我問你。”江月戳戳木白,“靈獸怕火嗎?”
“要看是什麼靈獸,生于五行哪處。”木白看看自己被戳過的地方,“這靈鹿生長在山林之間,應該是怕火的。”
“那它究竟為何要不顧自己安危去救葛嬸?”江月摸摸下巴,“你見過那珠子嗎?是不是那鹿的什麼修為靈丹?”
“相貌不似修為。”木白搖搖頭,“一般來說修為是從眉心或胸口抽出再化丹,它剛剛倒像是用仙力将什麼東西逼出似得。”
“總之我們先将此事告訴葛嬸吧。”江月想了很久,“就是不知道她老人家聽見了,會不會覺得我們是在哄她。”
然而正如江月預料,葛嬸聽見這話第一反應是——開玩笑呢。
“姑娘,我老太婆也活夠了,不在乎早下去幾年和閻王爺一起喝茶。”葛嬸拉着江月的手,“你不用因為擔心我尋短見說這些話來哄我。”
“葛嬸,真不是哄您。”江月急的連連跺腳,“萬物皆有靈,更何況鹿本身就是頗具靈性的動物。您仔細想想,是不是以前和鹿結過什麼淵源,為何它甘願舍身也要沖進火海救您。”
葛嬸坐院子裡看着晾衣竿上的衣服,想了一個下午也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鳴兒倒是一直在旁邊陪着,擇菜洗衣編竹籃,一個下午竟寸步未離。
冬雪嚴寒,然而天公作美太陽高照,一老一少坐在陽光下曬太陽,相護依偎,頗有一副遠離喧嚣的世外桃源意味。
光影流轉,日頭西斜,不遠處挨家挨戶升起炊煙。葛嬸叫着鳴兒說了幾句耳語,鳴兒一瞥江月二人,端着剛淘好的米走進了廚房。
“晚上一起吃飯吧,今日不論怎麼說,都辛苦你們二位了。”葛嬸笑着拍拍江月的手,“鳴兒手藝挺好,你倆也留下嘗嘗。”
江月和木白對視一眼,點頭應下。
晚上吃完飯,二人暫别葛嬸,朝山洞走去。
“木白大人啊,咱們真的要在這深山老林裡住山洞過夜嗎?”江月借着月光跟在木白身邊,一臉不情願,“就不能找個客棧茶樓什麼的歇腳嗎?再不濟借住農戶家一晚,那麼多家呢,咱們挨家挨戶的借都夠睡一兩個禮拜了。”
“那個鳴兒,你有沒有覺得不太對勁。”木白在前方開路,邊走邊回頭注意身後人有沒有跟上,“我總覺得她和這事兒之間有些瓜葛。”
“覺得。”江月随手扯了路邊兩根已經枯萎的狗尾巴草捏在手裡把玩,“感覺她對我們有敵意,挺提防的。”
“我也同感。”木白點點頭,接過江月剛編好的草環,“甚至...我總覺得葛嬸身上有鳴兒的...怎麼說呢,類似氣味的東西,但是沒有實際出現,更像是葛嬸身上有一部分她的感覺。”
江月一聽這話可楞住了,站原地緩了好幾秒才開口:“你是說鳴兒可能不是人?可是看到了什麼?”
“沒。”木白把草環随手揣懷裡,“就是一種直覺,同為仙法者的一些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