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霧立直身子,尾巴在水中輕搖兩下,蕩起一陣碧浪:“那你對小丫頭下手是為何?”
“哦,她啊。”說至此處,柳娘一改方才模樣,唇邊升起半分譏笑,“張仙人和我說天字一号房有能讓衛哥哥永遠陪在我身邊的東西,起初以為是那個小書生身上有什麼寶貝,沒想是他身邊的魂才是根源,所以才不惜用陽壽布置幻境想将他們一網打盡。”
飛在天上的江月聽到此番話,想了很久才轉身看向身後的木白:“她口中所說可以保魂魄不散的,莫不是我身上帶着的靈珠?”
“應該是。”木白嗯了一聲,“那個張仙人到底是什麼人?他怎麼連靈珠之事都能察覺。”
水面上霁霧長歎一聲:“可你看看他頭上的角,不知道你那位張仙人有沒有和你說過,魂魄一旦魍魉化,便再無可能回到原來,他将連鬼魂都不是,而是徹頭徹尾的鬼怪,神志不清,六親不認。”
“什麼!?衛哥哥!”柳娘似是不知,她驚呼一聲看向身旁的怪物,随即撕心裂肺地沖霁霧大喊,“都是你們!都怪你們!若不是你們從中攪局,我和衛哥哥永遠都會在一起!”
柳娘聲音沙啞,吼叫聲夾着尖叫,一頭烏黑的長發現在淩亂地纏在兩個人身上,她雙目充血,融化的皮肉逐漸和鬼怪融為一體。她一揮手,從腰間掏出兩柄軟件,全身上下像是沒了知覺一般,下半身緊緊纏上怪物。
怪物突然像是被按下了什麼機關,右臂一揮,萬千綠色液體冒着瘴氣化作大小不一的珠子自下而上沖向霁霧,霁霧尾巴橫掃,一抹水簾從水面升起,盡數将來者擋下。
随着怪物的突然攻擊,霁霧向後一退,沒入無邊霧氣之中,周遭水霧漸濃,隻消片刻,茫茫之中隻剩下柳娘和怪物二人。
“你有本事出來面對面啊!”柳娘瘋了似地大吼,此時的她腰部以下已和怪物融為一體,一體雙身,雙頭四臂,一人向左一人向右,在霧氣中小心提防。
突然間隻聽濃霧深處一聲巨響,天上突然開始落雨,雨點在空中化成一把把冰韌利劍,劈頭蓋臉朝柳娘二人砸去。
柳娘顯然已不是什麼正常人,她眼疾手快,高舉雙臂,揮舞雙劍,在空中斬碎冰韌,然而還是有三兩漏網之魚紮在他們身上,釘在怪物身上流綠色液體,釘在柳娘身上流紅色血液,紅綠相間,混成一團。
天上赤煙在江月腳下輕笑一聲:“這麼多年沒見,她怎麼還是這般心軟,明明可以一招解決此事,她非要再三糾纏。”
江月沒聽懂,她看着地面上堪堪躲着冰韌的人心生疑惑。
還沒等她開口問出來,隻聽霁霧的聲音又從天而起:“柳娘,隻要你願意,我可以幫你重新來過,趁你還未徹底失了心智,還可保住你一條性命。”
“呸!”紅柳此時已無平日裡随和模樣,“閉你的嘴吧!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衛哥哥身邊!他守了我這麼多年,我怎可能棄他離去。”
霁霧沒再接話,江月隐約間聽到天空中響起一聲輕歎。
随歎而起的,還有湖面上掀起的濤浪。
四下無風,平靜卻起浪。
浪潮一下又一下拍打懸崖峭壁,頓時地面開始碎裂,怪物腳下沒站穩,一個趔趄差點跌坐在地,搖搖晃晃三兩下才算是将将站住。
紅柳眼看峭壁逐漸坍塌,她雙劍一揮,指揮着怪物調頭就往樹林裡跑。
“不好!他們要跑回林子裡!”江月趕忙拉滿弓弦,直直瞄向下方。
“放心,他們跑不掉的。”煙大爺懶洋洋的聲音從下升起,“也不知道她磨叽什麼,我都等困了。”
随着赤煙的聲音,江月看到下面剛跑到林子邊的怪物腳下一頓,順着視線往前看,不知何時,無數的冰牆攔在前方。柳娘用力揮舞長劍砍向冰牆,怪物也用利爪不停抓撓,可無論是打敲砸沖,冰牆就是紋絲不動,連個劃痕都沒有。
幹淨得就像一面鏡子,映着人不人鬼不鬼的他們。
身後浪濤還在拍打,碎石乘着洶湧摔在周身,面前冰牆鏡面映出無數個人像,宛如幻境,一時間分不清人間模樣。
柳娘無奈,拉着怪物隻得拼盡最後全力,猛地轉身奮力迎戰。
随着二者一聲整齊的咆哮,柳娘的頭頂竟也長出一隻尖角。隻見她半張臉逐漸扭曲,似是年畫上的鬼面畫像,又似一張面具戴在臉上。
随着她高舉軟劍,怪物後撤半步,一隻腳蹬在冰牆之上,僅一秒的停頓便借着牆面之力,宛如離弦的弓箭“唰”地一下沖向斷崖。
他小腿緊繃,踏着崖邊一塊騰在半空中的飛岩,反弓起身體,拼盡全力破開霧氣像霁霧跳去。
柳娘雙劍前刺,陽光之下銀光閃爍,正如天邊流星劃破長空!躍至最高點,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前揮斬。
就在即将碰到霁霧的瞬間,一根冰柱自天而降,緊接着是藏于霧氣之中的萬千支,齊齊指向被圍在中心的他們。
“咔!”萬千歸一,貫穿其中。
江月看到此般畫面,不自覺皺起了眉頭,木白下意識向前一步,企圖擋在她面前。
柳娘消失在江月視線裡的最後一刻,是霧氣之中,定格在空中的一個剪影,身上紮着萬千冰柱,鮮血四溢...
人終究是人,就算是沾了鬼氣,也必定不是忘川使者的對手。
江月站在木白身後,隻聽“撲咚”一聲。
有什麼落入了水中....